一生都在路上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2 编辑 <br /><br />文\曾经沧海
学校背后是一座不太高的山，叫石榴寨。但山上不见其石榴踪迹，更没有五月榴花红似火的撩人景象。印入眼帘的只是高大的古枫，蓊郁的樟树，还有蓄杂其间的桎木树、青岗树、黄皮树。我想这桓古的青山，必定当年有过石榴遍缀的火红景象，不然先祖不会无缘无故留下一个“石榴寨”的地名。只是春夏轮回，日月递嬗，这青山绿水也像这人生一样，有过兴衰强弱轮替的过程，如今石榴已不可寻觅，但石榴寨这个地名，从远古延袭至今，还将延袭下去。

山峁上有处平缓地带，群枫簇拥着一栋爬满青苔的木屋。那是一座庵堂。

庵堂囚隐在泼墨般的翠绿中，信步走进庵堂，十几尊菩萨占据着空间，永远保持着那种恒定的铁板表情兀立在那儿。逢时过节，一溜善男信女怀揣纸钱香烛，蚂蚁穿线一般，踏着曲折蜿蜒的青凌凌的石板路拾级而上，一个个庄严肃穆虔诚地走进庵堂，求财求喜求子求平安，弯腰垂首，顶礼膜拜，脑袋磕得如同掏蒜一般。

我不信佛，就像我不相信命运一样。

我很少登上石榴寨向庵堂里的菩萨表示我的虔诚，第一是我的诚心不足，第二是没有时间。近十年来，头上戴了顶轻微体小的官帽，于是走路，说话就感觉到有了点官样。既是官帽就和普通的鸭舌帽、瓜皮帽、大盖帽有区别，因此就倍加珍惜，下雨了怕把“帽子”淋湿；出太阳了又担心把“帽子”烤裂。官帽唱了主角，其它什么就都搁置一边，什么书法、创作、唱歌，拉琴，钓鱼全都顾不上了。这个学期，这顶“帽子”被人无端地摘掉了，头上没了帽子，成了一片光阔地带，开初猝感到风雨来了怎么办，太阳发威了又怎么办？真有大厦将倾，天将欲塌的感觉，心里多少有点怅然和发怵。后来扪心一想，少了“帽子”也就少了沉重，风来了，顶着，雨来了，撑着，头上有一片灿烂的天空，何偿不好？

双休日吃过早饭，我想去登石榴寨。

促陡的石板台阶横在我面前，一拐一绕，如巨莽一般，向庵堂溜去。我铆足劲举足登高，我才发现戴了官帽就养懒了筋骨，得到了好多也失去了好多，我的体力远不能和当年相比，爬了几十步台阶，喉咙就开始呼呼扇风了。

坐在路旁的石块上小憩，心里一片茫然，眼望漠漠远天，有岩鹰在斜着翅膀悠悠地盘旋，贴着山脊画几个不规则的问号。

近日，看到一本对联书上收有台湾开元寺的一副对联：“寺古僧闲云做伴；山深世远月为朋”，心中颇有感慨，人囚在娘肚子里时是那样安祥和平静，人一呱呱坠地来到人间就意味着沉重和艰难，人总是沉浮于红尘，挣扎于纠裹，争斗于权势，当一个人什么都经历了，也就对人生有了大彻大悟，就想远离尘世，与青山绿水，闲云野鹤为伴。

我无法明白的是，称雄于世的豪放派诗人苏轼，写下千古绝唱的《赤壁怀古》，曾开创了大气磅礴、豪放奔腾的一代词风。垂暮之年却在《行香子》一词中发出了“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 一壶酒，一溪云。 ”的感慨。细细考究，觉得又不难理解，苏轼壮年时即步入士途，官居翰林学士知制诰。苏轼才华横溢，有济世之志，力主政治改革，可当他与宰相王安石意见相佐时却因此历经磨难，后来还招致“文字毁谤君相”的罪名，差点脑袋和脖子分了家，纵是洒脱豁达的东坡者，临月端尊，却难释尘世浮沉。想必清酒凌凌，倒影着是自己身外之身；冷月一轮，萦绕着的是自己梦中之梦。于是乎，舍去闹市花城，阪依淡水远山，信手揽得头顶轻松松一片云，手抚悠悠然一张琴，陶乐溪边，再饮一壶真正的舒酒。

身居高位，抑或陪王伴爵，自己永远只是权势者手中的一颗卒子，卒子可以过河，还可以横冲直闯，但不可以有自己的思维和主张；田园虽素净，且难逃四时风雪之劫，但可以遮身防卫，可以种下自己的新绿，种下自己的希望。

诗人李白，桀骜不驯，傲视权贵，注定了他的人生跌宕，艰辛坎坷，赏识重用，贬谪流放，人生的大起大落，人生的几度轮回，折腾得诗人身心疲惫，落枕难眠。“济苍生”、“安社稷”的抱负得不到施展，一生宏愿付诸东流。最终也只能得个云游四海，酒醉晨昏的结局。看透了世态炎凉，大自然就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寄情山水，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寻求安慰和快乐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近水远天，山青水碧，是呀，群鸟结伴飞向漠漠天际，一片云儿飘飘摇摇，是那么的悠闲。我就是山，山就是我，人与山融为一体，彼此之间看着，感觉得到谁也不觉得谁讨厌，只有我和你——凝然伫立的敬亭山。

报载一人大副主席退休后离开京城，竟在乡梓故里承包了几亩水田躬耕劳作，我们不能简单地视其是养家糊口，或想得歪点是在作秀，但享受自然风光，领略田园自娱，那才是心灵深处真实企求。
古往今来，多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英雄豪杰落魄后的顿悟是皈依山水，做个“闲人”，何况自己一介草民，还有什么看不破，悟不透的？

心情好时拿起笔来，抒情写意，抖落心中的喜怒哀乐，或小说或诗歌，没有主题，亦不忌讳任何约束信笔涂鸦为偿不好；清晨日暮操把二胡，亢奋时拉拉《奔驰在千里草原》，悠闲时拉拉《清香茉莉花》，忧烦时拉拉《汉宫秋月》，悲伤时拉拉《江河水》或《一枝花》，心是一个世界，这世界应该充满色彩；春暖花开时节，约上伴儿，或溯着溪流，或傍着河畔，潜心垂钓，许多失去了的东西，或许能重新钓回来。

石榴寨，就在前面，休息片刻，我又启程了。

别停歇，别迟疑，朝圣路上，一程一处风景。

山越来越陡，步履越来越艰难，但只要前面有路就得走。你可以疾走如飞，也可以蹒跚徐行，但你切不可驻足不前，因为人的一生都在路上。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