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舞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15 编辑 <br /><br /> 炫 舞


　　雪飘下来，特别响，特别近。树枝慢慢压低，柔软地颤动。微风扫过，雪粒散碎掉落。“不要去踩它们，它会发出让人心碎的响声，你脚下的穴巢，会变成一个坚硬的壳。”我听到内心有一个声音。雪花消失的过程，伴随着内心被击打的尖锐。

　　从楼梯经过，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女人。她安静地靠着栏杆，面目痴呆。她好像努力地想着什么，一会儿，脸上浮出了微笑。——她已经失常了，像我同事说的“她内心会很痛苦的，这么爱上一个人。”楼上的那个男子看到她，转身从楼道的另一头下去了。女子飞快地跑到那边，十米之外站定。身材高大的男子钻进了一辆轿车，她的目光消失在车窗的玻璃后面。
　　从雪地里跑过来，雪花在她头顶炫舞，她的嘴角消失完最后一抹微笑，安心地走开了。我站在那儿，觉得雪花传递过来的尖锐的凉，没有缘由的美，刺痛着神经。女人，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消失的。我知道她不定什么时候再次出现这个楼层内外，那时，必然是那个男子出现的时候。
　　那一刻，有些恍惚，我脑袋里盛满了河水，风在炫舞，绚丽的水花，飞扬着。在暗淡下来的天日内，缓慢地结成了薄冰。我惊醒，如果时间将残忍事件交集。美，真的会像一把刀子。仿佛我身体内储存了很多需要整理更改的事情，但我来不及回身，在某个时刻变老。我甚至遗忘了内心炫舞的景象是如何发生的。
　　从梦里醒来，我问自己：为什么会在桥上走？人又为什么会做梦呢？那片地方飘舞的雪花是绵软的，没有时间、地点。我从岸的下方朝桥上奔跑，先是看到树的枝条柔软的狂舞，我忽略了风，只想到它的姿态。它呼应我眼睛的美。我仿佛觉得一切风景的出现竟然有些似是而非。就像我见到过的那个快要疯掉的女人。她的面容有一刻仿佛生命的回光返照。在那里，火光如此艳丽，但是她的影子却柔弱无骨。
　　我疑惑树木被时间移植，随时落到我的身体里。它总会带来炫舞的知觉。在那里，我被获救，还是被带入更远的深渊？仿佛那个女子，她每一次的出现，是美好还是绝望？那时，窗外的风渐渐停息，坐在床上，裹着松软的被子，安然中，我想放弃想像，而内心渴望却是到梦里去，永远不要醒来。
　　随后，我突然有了，在长久旅行的陌生之地旅行的感觉。很多时候，我又被时间和地点丢弃。那么，人为何时常有被什么扔到这茫茫世界上的感觉？那个傍晚，光芒迅速暗淡，小小的一片地方，有着无法发现缘由的惊恐，却无法查找根源。
　　太阳出来，物体上的雪化成滴答成水，灰尘被冲刷掉了。浑浊的水，带着不洁的感觉，灌入地面的缝隙。我看到积郁身体里的影像，那里有某些人、某些事，坚硬而突出，像一种随时病变的肿块，折磨着自己，令呼吸困难。那里面囤积了许多错误记忆。在一场又一场的错误里，我们好像都是有罪的人，必然接受惩罚。如果是这样，对于被侮辱被伤害的身心，在承受的过程中，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看到雪花，它在跳寂寞的舞。“黑夜给了我雪白的眼睛。”眼睛像一片深秋的树叶，覆盖着往事的湖水。眼睛睁开，他能看到秋天之前，走过了路，坐过的车，以及一幅画对面的隐藏的记忆窗口。“很久了，我曾在那儿出现。现在谁又会在缀满巨大花朵的窗前，朝外面的这幅画看呢？”那幅画所带来的炫舞的记忆，谁又会重新找到那样的感觉呢？

　　一茬茬的消息，时间将收割完它们。我想，那时我老去。每一次努力，都是在给自己寻找城堡，建立最后离开的巢穴。在那里，我准备点亮时间的最后灯光，静静地等人来……即使不管是什么，安然地等待最后一刻。把树、街道、窗口，室内的光线，墙上的画……一一描绘下来，密封在文字里。想象着，每一次靠近和触摸，都会有景象真切还原，有热力通过手指和目光传递到身体内部。

　　有人说：要回到窗口内，或者门里，在不被雪花覆盖的地方，看雪花炫舞，像深夜里，从头脑里冒出来的文字，在念想当中炫舞。这时侯，朽黑的木头和墙壁，多么冰凉。它们在风里夭折，或者倒塌。傍晚，从那里经过，有一些不可琢磨的声音尖锐而刺痛。我悄悄地覆盖它们，在时间的底端。我想去寻找一个孩子，听他说：那些雪白的光，飞起来，就是童话王国了。
　　走过楼道，灰尘仍然到处落下，风跑来跑去。这个冬天，在房子外边，一条通向远方的路口，我看到一个大男孩站在那儿。他神态专注地看着前方，风吹动他的衣服发出被撕扯的响声。四周落满了雪，我从那里经过，看到了他眼里明亮的光，仿佛黑夜里的火焰。他的存在，带给我许多记忆的苏醒，因疼痛而怜惜的感觉朝这身体内部回落。我想，他大概不知道雪花在他的身体内外炫舞，而我的感觉和想像，在他的身体上，炫舞得有些伤悲和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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