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树林，那些落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35 编辑 <br /><br />那片树林，那些落叶
【文/杜永生】

　　这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真切而深刻地感受到了树林和落叶的分量。

　　上周，因为答应朋友去一渔塘钓鱼，便一道来到了离我老家只有二公里的小圩子（村）。这也是我从没来过的地方。这里除了几条纵横交错着的圩堤，就是一望无际的圩区，整个圩区里都是辛勤忙碌着的农人。他们在精心播种着小麦或栽插着油菜。

　　渔塘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承包的。对于我的到来他十分热情，在朋友寻觅好垂钓的位置后，我便开始骑着摩托车顺着渔塘不远处的一道塍陇向南的另一条圩埂行进。在我最初的视觉中，那圩坡上有整片的树林，蓊蓊勃勃，还有几头耕牛在悠闲的啃着草。使得我有兴趣前往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就是想着能找到一些野果子。

　　清晨的露水鲜湿也凝重，逼仄的小径已被两边蓬茸的薅草几乎覆盖着，这些薅草湿淋淋的，摩托车经过时仿佛就穿越在密实厚匝的草丛，但与它们的接触还是使我的裤管被露水浸湿。不到几分钟的路，我骑行到了圩埂。此刻，我膝盖以下的裤子紧贴肉体并滴答着水，像是涉水而来。整个圩埂宽展笔直。上面都被安种上了棉花、绿豆和山芋。此刻，也正是收获的时候。有几个农人在安静的摘着棉花或剐着豆陇或翻挖着山芋。

　　大片的树林，三排，是一溜水的碗口粗、高低一致，大小一样的杨树。圩坡上是两排，田块的上沿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水沟。水沟的上沿就又是一排杨树。尽管圩坡与下沿的杨树不在一个位置上生长，应该说圩坡本就处于一定的高度优势，其树木的生长一定会高于下沿的树木。可是，你难以想象，在圩坡上的两排杨树却是在有意观照着下沿的伙伴似的。尽管它们自身生长的高度是远远低于下沿的，可是，有了圩坡的斜度却与下沿的杨树成了一致的高度。这样，不管是远观还是近看，三排的杨树都处在一样的高度。我惊叹着，这种自然的观照或怜怜相惜让我油然产生一种敬仰之情。

　　在圩坡与下沿的杨树间是一条平展开来的路径。这应是当初为了方便农人耕作时特意留置的。路径宽不足四米，长不足五十米。之外的都是逼仄的小路，其它的圩坡上下也有稀疏的树木，但都是瘦小或枯萎着的，现在，也只能数出为数不多的算是还粗壮着的几棵，其它的地方都是有一人多深簇簇挨挨的荒草。

　　听正在空田里放鹅的农人说，这片树林已经有五年多了。原先，这条圩埂和坡上差不多都种植上了杨树，是当时村里为了照顾一位孤寡老人而种植的。老人就在这里照看着树林，每年有1000元的护林费。想不到的是老人在去年初的一场大雪中因简陋的房子被压塌而罹难，现在还可以看得见坍塌后的房子支离破碎的遗骸，还有圩埂上突起的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奇怪的是，自从老人去世之后，这五十多米多长的圩坡上的杨树却疯长起来，而其它地方的杨树再不生长并很快整片枯萎下来。枯死的树木被农人刨起，土地经过整理已经安种上了旱作物。

　　听了农人的叙述，我再次沿着这条路径走着。奇怪的还有，这面圩坡上居然只有零星的落叶。整个路径被落叶铺盖着。这些落叶已经呈灰黑色，踏行其上，就是松软瓞绵的感觉。忍不住用手扒拉着，竟然是厚厚实实、密密匝匝的。经过露水的湿润，这些落叶软塌塌、湿漉漉的。翻拽起最底层的叶子，几乎都不成形了，处于腐烂之中，腐朽的气味顿即氤氲开来。而中间和上层的则都是完整的。只是这些落叶的颜色一统为灰黑色。此刻从那些生长着的杨树上又扑簌簌的飘落下几片鲜湿的叶子，这些叶子的颜色是半青梗半焜黄，落在大片灰黑的枯叶中是那样地显豁而醒目。偶有的几棵杂草混迹其间但很不起眼，似乎这些落叶也容不得杂草的混入。就在杂草的周遭，那些落叶却更密实着，像是人为的堆叠，大有覆盖或湮灭杂草的可能。

　　听农人说，这些落叶从来没人关注过，陈年的堆摞，五年多来的积聚，就自然形成了这种境况了。对于他说的自然形成，我并不赞同。为什么临近的水沟和田埂上却没有几片呢？我倏地有一个念头，是不是这些落叶为了陪伴老人而积聚在这里呢？它们是在表达着一种情义吧。尽管有风霜雨雪的侵蚀，有酷暑寒冬的侵凌，但这些落叶在坠落的时候还是齐聚于此。落叶安静着，谧谧无声。它们是对老人的突然离去而悲怜而要将路径铺得满满的、软软的，也是为了方便老人的出行吧。我在想，这个秋季之后，这里的落叶又会多了一层，又增加了一份厚实和松软。

　　我很想在此多伫立或沉思，可是不停的电话，已经使我的思绪受到影响。此刻，温暖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晒在身上，也照耀着一地的落叶，凝重的露珠使溻湿后的落叶发出粼粼闪闪的光泽，似乎它们并没有被岁月所湮枯，而是始终保持着恭默守敬的姿态。秋风，紧密起来，却刮不动、掀不起这些落叶，只有那圩坡上的树林传出了哗哗啦啦的声浪。我恍然觉得，这就是俗世之外的一处安谧之地。我还会来到这里，还会沉溺于此。沉静的树林、安静的落叶，没有具象中萧条的景象。这里给了我沉静下来的分量，还有能让心魄拉离芜杂琐事而自然地将视野境阈放得悠悠远远。（全文2000个字，于09年10月24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