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骼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47 编辑 <br /><br />骨骼
武志强


　　骨骼能化作磷火，那是它死后的杰作，未死之前，它支撑着我们，人模人样的，社交、娱乐、走在大街上，骨骼属于肉体的坚硬部分，我想象它可以像木棒一样敲响，把大地砸一个坑，那是最后安放它的地方，其实它还可以，当琵琶一样弹响，那一定是最让你心悸的音乐，我为什么要想到这些，能说骨骼是美的吗？难道没有美好的骨骼吗？坚硬的骨骼，不屈的骨骼。

　　肉体腐烂后，骨骼尚存在，骨骼只有在烈火中才能化为灰烬，可见骨骼还是有硬度的。经常在沙漠上旅行的人，经常能发现动物的骨骼，在风沙中依然展现其昔日的风姿，仿佛它们就没死，依然活着，还在做在沙漠里奔跑或飞翔的美梦。幸运的骨骼能成为化石，长久存在，保存亿万年。

　　人身上的欢乐是骨骼给予的，但骨骼隐身在后面，从不抛头露面，它把话语权给了嘴，把风光给了外面的皮肉，骨骼沉默在里面，不声不响。但人在快乐的时候，很少能想到骨骼的存在，只有在疼痛时才意识到骨骼的存在。骨骼以疼痛把人唤回到意识深处，重新审视自己。即使将来都是一把灰，但灰与灰也是不一样的。有的灰是高贵人格的象征，有的灰则遗臭万年，让人唾弃。

　　我这里有一张人体骨骼的图示，从头颅骨到下面的脚趾骨，人体骨骼的分布是均匀的，和谐的，尤其那胸骨部分的一根根肋骨，排布细密而周全，简直可称为完美。我看着这幅一个站立的人体骨骼图，我没有了恐惧，它上面的那个骷髅告诉我它曾经是一颗能思考的太阳。如果在下面的胸腔里装上一颗跳动的心脏，那么这副骨骼就具有了什么，它像我们一样能走路，唱歌，把重物举起。它是我们的兄弟，抑或姐妹。

　　我注视着人体的骨骼，这是一幅庄严的图，当肉体的附丽去掉后，就剩下这凝视前方的骨骼。忽然想到秦兵马俑，那一个个威武站立的陶俑，就是一具具骨骼的化身，生命不在，英灵犹存。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人体全部骨骼的位置，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个完整的人。在这看似冷漠的骨骼下面，我感觉藏有生命的温度。皮肉可以消失，但骨骼会使生命存在的更久。所谓一个人的灵魂和精神，就还遗留在这些仅存的骨骼上。所以见物如见其人，如果他曾是个英雄，那会让你敬仰有加。如果她曾是个美人，那会让你感叹红颜命薄，恨当初不曾相识。世上是有软骨头，但我佩服的是硬骨头，那些铮铮作响的硬骨头，掷地有声，是钢，是铁。

　　这具骨骼有着修长的手臂，它有力量把铁饼掷的最远。它修长完美的手指骨告诉我，它适合弹琴，在琴键上欢跃，让聆听者赞叹不已。而我的手指呢，只适合在工厂里劳动，搬起铁块，软弱的时候，还会悄悄抹泪。所以我很少欣赏自己的骨骼，我把我的赞美之词献给别人，因为他们比我优秀。

　　这具骨骼还有强劲的腿骨，它让我想起足球运动员奔跑在绿茵场上，以一个精彩的射门赢得万众喝彩，欢呼声不断。如果她是一个女人，那她就是一个有着两条修长美腿的女人，她跳舞时的动作多么优雅迷人，让人叹为观止。人体是美的，我为此常常迷恋人体的美，甚至觉得不可思议，看来人体正是个创奇者啊。这一切都不能忘记骨骼在后面的功劳。

　　我再注意到这个空洞似的部位，说它空其实也不空，上下两排的牙齿告诉你这里是嘴巴，有颌骨支撑，嘴巴用来吃饭，说话，唱歌。一次我在街上碰见两个哑巴，它们不能说话，只能用手语表达。所以嘴巴能说话很重要，但嘴巴也能说出一些污言秽语，不敢恭听。长有这样嘴巴的人就需要经常刷牙，以保持口腔语言的清洁卫生。一句暖语如春风，能化解冰雪。所以要做春的使者，先从嘴开始。

　　无论动物还是人，骨骼都是它们身体上的坚硬部分。我欣赏人体的骨骼，也赞美动物的骨骼。我是人，我爱人类，我想人体的骨骼是最美的。但人也是贪婪的，猪羊牛马的骨骼都让人在盘中享受了。想象中的骨骼是有盐的，骨骼是咸的，尝一点盐，就知道骨骼的味道。骨骼里含有钙，钙是石头，钙是硬的。做一个硬骨头的人，你也许能把我打倒，但我决不低头，决不跪下。

　　在世间，男人要寻找女人，女人要寻找男人，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异性相吸，男女之间有爱，这种爱似乎根深蒂固，源远流长。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做成的，据《圣经》记载，女人是男人骨中的骨，肉中的肉。男人与女人的身体原本是一体的，就是说男人要爱女人，往骨骼里爱，血液里爱，往自己的身体里爱，要比爱自己更甚的爱女人。这样的男人才是完整意义上的男人。不懂得爱女人的男人是可悲的，残缺的。我想，是女人，是对女人的爱才造就了男人。男人应该感激女人。

　　人有皮肉的疼痛，更有骨头上的疼痛，连着骨头的是筋，常言说，打断骨头连着筋，筋在为人体传递着疼痛感。所谓痛入骨髓，就是说痛的很厉害了，没有比这更痛的了。一次，有一枚钉子扎穿我的皮肉，扎到骨头上，它再也扎不动了，我只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嘴里吸着凉气，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骨骼不是子弹的对手，这我知道，子弹能够穿透骨骼，粉碎骨骼。但骨骼也不会轻易屈服和认输，它尽其所能抵抗了子弹的撞击，那碰撞的一瞬间一定是充满悲壮的。

　　我想着我死后，能够把我的骨骼制成一把琴，就像草原上的马头琴一样，在我自己的生命领域弹奏。只要骨骼还在，这个人就没死。只要琴声还在，生命的欢歌就在，快乐就在。骨骼把一个结实的人体托举起来，让他走路，吃饭，睡觉，做梦。遇有梦碎的时候，骨骼还会弯腰把梦捡拾起来，骨骼珍惜人类做过的每一个梦。

　　我希望自己能有一副美好的骨骼，它所支撑的应该是一个美好的生命，为此我张扬着我思想的风帆，希望自己能飞的更高更远。有一天，给了我生命的骨骼，也会随着我的死去而死去，那是骨骼在这个世界上太累了，它要休息了。活着是这副骨骼，死了也是这副骨骼，我是它的主人，从生到死，我都要对得起这副骨骼。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