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院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31 编辑 <br /><br /> 我家的老院子
深秋的夜晚，让人感觉已经很冷了。穿在身上的外衣已经很厚了，还是裹不住体内的暖气。清冷的月光淡淡地洒满整个村子，也毫无吝啬的洒向我家的老院子。
老院子确实很有历史了。上溯三代遗留下的老宅子，一直传到我的手里。公爹接下来的时候是一片老荒地，当时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没有人去开垦，没有人去顾及。公爹到了成家的年龄，才把它建成一座院落。院落的面积不小，足有三四分之余。当时建了一座堂屋，一座东屋做配房，外加一个过道。过道的南边还有一片空地，后来搭建成一座牛棚，几头大小不一的牛就住进去了，与人为伍，人旺牛也旺，相得益彰。
老院子的房子，是土坯垒的，顶上的梁檩是粗细不一的木檩条。过了二十年，房子的梁檩都已经顶不住了，墙皮也开始往下脱落。我们订婚的那年重新翻盖了那座正方，有土坯变成了里生外熟的砖墙。所谓里生外熟就是当地人的方言叫法，也就是墙的里边是土，外面用砖垒起来的，看上去整个房子是砖盖的，其实里边是土墙。东屋还是原来的模样，又矮又暗，连个后吊窗也没有。先是嫂子的新房，后来嫂子挪出去了，又成了我的新房。我一住进去就是十几年。老公在部队工作，我一直在这座土房子里等了他十几年。后来有了女儿，我和女儿相依为命，痴痴的在土房子里等待着远在边境的他。思念与希望都在这座土房子里膨胀疯长。每个夜晚，我都教女儿唱《十五的月亮》《望星空》，那是当时最流行的歌曲。土屋里时常升腾着欢声笑语，震得小屋四壁落土。

后来儿子也降生在这座房子里。屋里的内容就更丰富了，哭声，笑声，歌声打闹声，声声入耳，使整个老房子热闹起来。
老院子虽然破旧，但是成长着两棵特别的树木。最庞大的是院子西南角那颗老槐树，那是公爹刚开始建房的时候栽下的。树身很粗，两个人搂不过来，树冠很大，中午时分能遮住半个院子。春天花开满树，一簇一簇的白色花絮嵌在绿叶中间，美丽极了。使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槐花的香气。槐树的叶子和槐花是可以食用的。公爹说五九年到六一年闹饥荒，槐树叶子和槐花救了不少人命。
东屋的窗下还有一棵枣树。这棵树的年轮也不小了，但是一直不是很粗。老人说枣树长的很慢，它的木质很坚硬，生长期很长。但是院子里有枣树也有一种象征意义，就是早富裕的意思。这是一种迷信，所以很多老院子里都会有一棵枣树。枣树虽然不大，但是每年也会结一些枣子，秋天摘下来晒干，婆婆便收藏起来，等到过年的时候蒸枣糕。
这颗枣树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也许是女儿和儿子十分憎恨的。女儿和儿子小的时候都喜欢出去玩。有时我忙于事务或者写东西，吃饭的时候总要满胡同挨家去找。每次找回来，我就用绳子把他们绑在那棵枣树上惩罚。女儿便知道自己的错，默默在那里悔改，流着眼泪，满脸委屈地低着头。我去提审的时候，她就睡着了。我的心一下子提留起来，刚才的气立即转化为一种心疼。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一种内疚在心里漫延。
后来我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儿子，儿子与女儿的反应截然不同。从我绑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强烈地反抗，一直到最后，他都是不停地哭叫，并且使劲挣脱绳子。我不忍心听他鬼哭狼嚎，也不忍心看他泪汗交加的小脏脸儿。我只好把绳子给他解开，照着他的屁股上拍几下子。
后来老公转业，被安排在城里。实在看不过我们家的老院子。四周的院墙还是土垒的的，西边都减成一个个窟窿，一直担心俩孩子跑到墙根地下，更怕下雨的天气。特别是那座土房子，屋顶上哗哗地落土，让你惊心肉跳，难以入睡。
后来就商量将那笔转业费拿出来翻盖房子。我设计了一套方案，将配房老土屋和院墙统统重建。那座里生外熟的堂屋暂且保留。新房子面积扩建，两棵树都碍事，不得不在建设中忍疼割爱将它们除掉。
新房建起来了，院墙也垒砌来了，红砖到顶，整个院落焕然一新，儿女也高兴得跳起来。他们从来还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去掉两棵树，院子里空荡荡的，完全另一种感觉。后来我又从单位弄来两棵冬青，栽在院子里做点缀，。后来老公也从城里带来两棵无花果，多少给院子添点生机。在这个新院子里住了没几年，我就调到城里了。从此这个院子就空起来了。每逢过年的时候，就回老家住一次。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没动，回家照样能吃住。有时候麦收秋种的时候也会回来帮助一下，可以体会老院子的感受，也可以寻找一下记忆深处的东西，来作为心灵的一种安慰。
住进城里已经好几年了，有了自己的楼房，并且这样的环境十几年前就是十分向往的，但是在噪杂纷乱的世俗环境中呆久了，总是想起家里的老院子。一直想抽个时间回家小住几日，离开闹市，清净一下脑子。静下来好好思索一下人生，总结一下历史，回忆一下往事。
总算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女儿大学毕业，刚好回家休息几日。正赶上十一长假。我们娘俩儿商量，今年不出去旅游，回老家住几天。
好久不住乡下，老院子一直空着，新房子也有了几分沧桑，里生外熟的堂屋就更进入老龄化了。院子里的杂草丛生，野花满院。两棵冬青长势非常旺盛，没有人去管理修整它们，甚至连水也没人给它们浇，却长成了蓬勃的大树。无花果的叶子苍翠厚实，树上结满了核桃大的果实，紫红紫红的，煞是喜人。打开房门，原物未动，只是落了一层尘土。顿时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夜晚，坐在老院子里，静静地观望夜空。似乎又回到从前。明亮的星星眨着眼睛，四周一片静谧，只有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偶尔听到草丛里秋虫的最后哀鸣。静静地倾听，静静地守候，静静地把思绪放远，在幽静的氛围中沉醉，这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清晨醒来，窗外不会传来噪杂的吵闹叫卖声，也不会传来刺耳的汽笛声，更没有震耳欲聋的音响喇叭声。整个村庄从静静的晨霭里走出来，优雅而端庄，清新而美丽。院子里的树上，几只鸟在对话，这声音给人一种兴奋和激动，给安静的早晨增添了一些生机。太阳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把金色的光洒向乡村的每个角落，也洒满了我家的老院子，洒在冬青和无花果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