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2 编辑 <br /><br /> 偶然在某网站看到一个人的日记，记述了他忽然爱上了自己的丈母娘，爱的无与伦比，爱的不可救药。在梦里，他和丈母娘极尽缠绵。古人说文章写的好，力透纸背，他爱丈母娘狂热之程度，在我看来，基本上也能称得上力透字里行间了。其痛苦不堪，已经不能遏止自己的情欲，准备跨出实质性的一步。苦于技巧不足，找不到稳妥掳获丈母娘的方式方法，灵机一动，跑到网络上，征集有识之士的奇思妙计。此君要么是心大无脑，要么是关心则乱。这个故事本身已经具备了十足的幽默元素，我基本上把它当成一个笑话来看，令人吃惊的是，下面竟然有多达一百五十多条回复。当看到那些回复，忍俊不禁，笑的神经被强烈触动，我一边开怀大笑，一边不停扯过纸巾，擦试抑制不住流下的眼泪。

这是个乐极生悲地典型例子。毫无疑问，所有人几乎都有过类似经历。这实在很可奇怪，本意是笑，但在表现上，却是眼泪，却是不折不扣的哭。哭，成为人类表达情感的终极方式，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谋定而后动，在很多场合，眼泪自然而然就流下来。哭，和人种国籍文化通通不搭界，所有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工作，第一个动作，第一件事就是哭。我曾经抱着一个新生儿，真真切切看着她小脸皱纹堆垒，五官竭力纠集在一起，张着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的小嘴，畅快淋漓，大哭不止。如果不是抱着她在怀里，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如此响亮，如此宏大，如此痛快的哭声，竟来自如此软弱无助地小小躯体。我被她的哭强烈感染，这是哭的最高境界，仅仅就是哭，不为什么而哭，或者为了所有的一切而哭，不为哭而哭，或者为了哭而哭，不需要理由而哭，甚至蛮不讲理而哭。在人一生漫长岁月中，再也不会有如此纯粹地哭声了。在这个时候，哭就是希望，哭就是健康，哭就是生命的光荣。老子在他的文章中，使用频率非常高的一个词汇是赤子，在那一刻，我对赤子二字有了更深切直观地体会。老子说道法自然，道生于无，无中生有，生命难道不就是最最典型的无中生有吗？理论上，任何一粒健康的精子，任何一颗健康的卵子，只要结合，只要有适当的环境，都会必然孕育产生生命。婚姻本就是个偶发现象，世界上有数十亿适龄男性女性，谁和谁走到一起都有可能，至少理论如此。在之前，谁会想到自己的后代是什么样子？甚至没有人知道自己后代的性别，但无疑谁都知道后代是必然，不管是男孩女孩。当人们无限爱怜怀抱自己的新生儿时，会想到仅仅十个月以前，怀里的小生命，其根本就是处在无的状态吗？其实每个人，不都是无中生有吗？而哭，是所有人人生第一个举动，哭不需要学习，哭是自然而然，哭是生命礼赞。我是个比较顽固不化地独身主义者，当怀抱赤子，听着她肆无忌惮地动人哭声，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感慨万端，我嫉妒那些当爹的家伙们，我甚至一瞬间开始动摇自己的独身观念。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泪不由自主掉下来，当时周围一圈人，我尴尬地把小宝贝交给她爸爸，大家都在兴奋地笑着，纳闷我为什么毫没来由莫名其妙哭起来。

很多时候，哭并非仅仅只是情感的表达，哭也是一种策略，一种手段，哭甚至能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最著名的例子，可就要说三国时代的刘备了，民间的说法，刘家天下是哭来的。古典名著中，水浒通篇讲一个义字，红楼通篇讲一个情字，而三国，通篇在讲一个谋字。说到谋，三国中诸葛亮当仁不让，大概要坐第一把交椅，其深通谋略，神机妙算，整部演义无出其右之人。但很多人没有想到一个简单的逻辑传承，诸葛亮可是被刘备哭出山的，刘备不需要绞尽脑汁殚精竭滤，关键时刻，祭出眼泪这一无往不胜之法宝，基本上都可以轻松搞定。从结果论来看，刘备的眼泪，是世界上性价比最高的人类腺体分泌物，基本上达到了花最小代价，获得最大收益之效果。诸葛亮处心积虑，苦思苦想，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落到累死的境地，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结果很明白，蜀国江山姓刘，而不是姓诸葛。多数人都心知肚明，刘备的眼泪其实也是谋的一种，从某种程度上说，眼泪之谋，实在远胜诸葛亮之谋多矣。小时候我就一直纳闷，以孔明的深谋远虑过人智计，在三国那样一个群雄并起，四方扰攘之时代，何不自己揭竿而起，也拉起一支队伍闹革命呢？为什么偏要跟在一个哭哭啼啼娘娘们们的刘备屁股后面穷折腾呢？当然现在我知道了，所谓爱哭的刘皇叔，不过是罗贯中那家伙的演义，歪曲历史。事实上，在陈寿所著三国志先主传中，刘备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通篇先主传，压根就找不到一次关于刘备哭的记载。有趣的是，对于大多数普通老百姓而言，那个哭哭啼啼的刘玄德就是让人喜闻乐见。相反，接近史实的那个不苟言笑，屡败不馁的刘备，恐怕十有八九不太可能被芸芸众生所接受。可见会哭善哭的的刘备已经深入人心，不会哭的刘备不是刘备。

刘备是男性中善哭的典型代表，不过舍刘备在找第二个既懂哭又会哭善哭的男人，大概就要困难重重。男儿有泪不轻弹，所有的男孩子，小时候几乎都要被教导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男子汉要有男子汉的样子，可见在潜意识里，哭是女人的专利。男儿如山，女儿如水。红楼梦里，宝二公子的名言就是女儿都是水做的骨肉。梁实秋老头说，哭是女人的武器之一。在刘备那里，哭的在精彩，撑死了，往开里说，左右脱不开一个谋字，而到了女人那里，哭直截了当，成为无往不利，攻必克，战必取的武器。哭之于女性，实在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实在有说不完的话题。孟姜女可谓开一代哭女之先河，歌里唱孟姜女哭长城，千古绝唱谁人听。绝唱二字，实在委屈了孟姜女，其哭的威力巨大，惊天动地，巍巍然如长城，不免都轰然坍塌。有人甚至说，大秦天下，有一多半是孟姜女哭倒，这话实在毫不夸张。历史上，有美女一笑倾人国，二笑倾人城的说法，女人哭的威力，同样令天下改容，江山易色。孟姜女是磅礴恢竑，舍我其谁的大气之哭，而林妹妹之哭，则另有境界。以林妹妹绝代风貌，即使如呆霸王薛蟠粗俗不堪之流，撇一眼都会情不自禁酥倒半边，自然不能裂开小嘴，号啕大哭。她只须悲悲戚戚轻描淡写一呜咽，连树上睡大觉的小鸟都无法忍受，只好落慌而逃，飞之夭夭。更不要提那些弱不禁风的花啊朵啊，大概也只能魂飞魄散，身不由己败落满地。鸣咽一声犹未尽，落花满地鸟惊飞，就是林黛玉牛刀小试，轻轻一哭的绝妙写照。

话不赘言，管中窥豹，仅举孟姜女林黛玉两个例子，就知天下男人们，既使丢出浑身解数，哪怕是声泪俱下，哭天抹泪，顿足捶胸，泣不成声，哪怕是泪如雨下，涕泪滂沱，泣血椎心，老泪纵横，哪怕哭的像坏掉阀门的水龙头，也难望哭出和女同胞一样的效果。就哭来说，我看男同胞们，大概只能甘拜下风望哭兴叹，舍此实在别无好办法可想。
2009。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