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一个病人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18 编辑 <br /><br />我成了一个病人
武志强

　　我在经历着心灵的一场灾难。这一夜，我成了一个病人，我是这样虚弱，内心这样无力，对未来充满恐惧，不能成为妻子的精神依靠。愿望是那么远，想都不敢想，不是那个年龄了。青春的热血不在了，我只在工厂里苟且偷生。一夜失眠，看见的是墙。
　　我应该克服自己内心的软弱，我知道自己应该这样，但是难。我也觉得自己精神衰弱了。夜里失眠，又睡不着了。唉，怎么到了四十岁，反倒这样心虚，底气不足呢。我像是不认识自己，完全变样了，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哦，以前，以前我还年轻，有点盼头，想着会有一个出头之日，现在知道是没有了，彻底没有了，心容易陷在绝望的井里。
　　我需要提升自己的心灵，不能让它再低沉了，我要把它从黑暗里，从深渊里带出来，到有阳光和光明的地方去。我这样鼓励自己，不要再流泪了，流泪只能让自己更加衰弱。我要把自己内心的软弱压下去，变得坚强。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我不得不逼迫自己长大成人，我不能再是一个孩子了，一个软弱无助的孩子，自己必须立起来才行。我知道这难，真难啊。
　　我现在真正成了一个病人，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我是在以一个病人的眼光看着我的妻子和儿子，我想给他们自信和快乐，让他们能够依靠我。但白天的现实，使我一下子就软弱下来了，而软弱是不值得同情和怜悯的。我知道我错了，但我改不过来。这时刻，我身上缺乏力量，缺乏生活的力量和抗争的力量。我知道我不能改变现实一分。从心灵上，我在把自己打败了。我身上无力，从每一个心跳和每一次呼吸间，我都感到自己是这样无力。我为什么不能是快乐的呢？我为什么不能是强壮的呢？像那些快乐、强制壮的人，可以山一样依靠。
　　在我内心里，在我四十岁时，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我的生命时时刻刻能感到那里抽着凉气，那是比疼痛都还难受的。我把自己抽空了，看不到一点光明。那是被诸物抽空了的感觉。那是绝望和无助。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环境中，我承受着精神上空前的孤单，没有一个人过来让我靠一靠。我真的想拥抱一个人，哪怕他是个陌生人，希望这拥抱能带给我一点信任和力量。让我靠一靠都能觉得是踏实的。我的脚底下太空了。
　　我感到自己独立支撑的艰难，这使得我夜里失眠，睁着眼，就是睡不着，脑子里转着圈，那是恐惧和软弱的阴影，失眠的人才知道失眠有多么可怕。
　　我真正成了一个病人，我看不到远方，我感到我怎样远离开自己，把自己放逐到一处黑暗的无边的荒原上。我想对人说：“你看，我有多恓惶。”但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恓惶是不能由自己说出的。自童年成长中一直跟随我的自卑和无助又一次的袭击了我，我差点就被击倒了，我剧烈的摇晃着身子，想后退，但我知道，我的身后，没有退路。没有退路了，一点都没有了，我已经退却了这么久，不能再退了，世界给予你后退的距离也是有限的，再退就是死亡了。
　　我成了一个病人，我是这样虚弱，我看不到远方，那属于我的远方已经拉上了它的帷幕，我的眼前一片黑暗，黑色遮蔽了我的视线。我的内心里充满了恐惧，那恐惧是一层厚厚的、沉重的冰，冰冷着我，压迫着我，使我艰于呼吸。
　　事实上在过去两天后，我的心情稍微好受些了，就是说有微薄的光明进来了，所以我才能写出一点光明，只是属于我的光明的前景真的太少了。
　　我还记得，失眠时墙上挂钟的秒针声，就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一下敲打在我心上，我就是那样独自度过漫漫长夜的。那种精神孤单的感觉是空前的，前所未有的。我的心是那样孤孤单单漂泊在黑暗的海上了。那种漂泊时的不定、无助和恐惧感，铭刻在我的心间，就像刀刻的一样，冰冷和疼痛。比疼痛更甚，更荒凉。
　　这样的文字当然很真实，但未必有常人眼里那种散文的美，那种柔美，如果说美能安慰人，但真实是有力的，写出的真实同样可以自我安慰。当时在写着它们时，内心是透彻骨髓的悲哀和凄凉，过了些日子，再打开来看，内心的隐痛仍在，似乎就不敢看，不敢去面对那样一个自己。是因为害怕那就是自己。还是那句话，人群中的你们都是生活的健康的人，惟有我是一个病人。我似乎在体验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经历，而对于那个可怕的后果，我只能对他们说：“人啊，你要自救。”
　　写作或许不能自我拯救，但它确能记录，并在记录中自我安慰，减轻不幸对自己的冲击。生活并不总是风花雪月，四季如春，情感也并不总是要轻浅的抒情。一切有过内心阴影的人们，我都爱着你们，因为我们是同道。悲剧的发生在我们身边并不少见。我要告诉你的是，阳光就在门外，等待时机，开启你心灵的大门，让阳光进来。你还能活下去，默默活下去。
　　网络的空间是自由的，广大的，这是网络的好处。所以我把它放在中财网上，让它见天日，免得让它尘埋在过去。
　　写作者，应该让自己成为医生，担当医生的职责，去救病人。

　　到最后了，我开始要引用余华的话，其实我不想引用余华的话，因为我读余华的作品很少，脑子里没有什么印象，惟有印象的就是这句话，余华说：“一个真正的作家永远只为内心写作，只有内心才会真正告诉他，他的自私，他的高尚是多么突出。内心让他真实地了解自己，一旦了解了自己，也就了解了世界。”
我想补充的是，其实在一个自私化的年代，在个人的写作中，更多充斥着内心的卑微与碎片，也就是说，通过这些卑微与碎片，在创伤的痛苦里，你看到了自己，如同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发现了星光。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