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49 编辑 <br /><br />仰望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是被拴在窗前或树下长大的。窗子是那种很大的方格雕花窗扇，四角有美丽的四季花草，中间错落有置的排布着文房四宝和其它一样表示吉祥如意的图案。方格的雕花窗虽然很大很好，但对我来说那不是幸福的地方，因为我的孤独就是从那时扎下了根的。父亲经常没在家，母亲又很忙，忙的时候母亲就用绳子把我栓在窗前的炕头上，因为这里亮敞也安全。天气晴好的时候，我则会被拴在院子里的梨树下，梨树旁还有一个磨盘把我和另一头的猪和羊隔开。我和它们都被拴着，是待遇一样的小动物，只是它们吃的是草，我吃的是洋芋和包谷面的锅贴。那时候我还不懂得节约粮食，所以总会弄得满地都是。小猪常常会闻着食物的香味挣扎着前来奇食，我被猪欺负的时候要比羊欺负的时候多一些。羊一直就是比较温顺的动物，有时我因为没东西吃，饿得无可奈何时，跪爬在它的腿间去吮它的奶头它也不反对。因此，我长大以后对那羊的感激之情一直很浓郁，羊也因此成为我最喜爱的动物。在大尖山，我就特意养了两只奶山羊，一来是想和它们一起来共渡这旷野之中的寂寞，和与寂寞共生的宁静、惬意、舒适、淡泊；二来是它们可以供给我每日一餐的奶喝。喝奶则纯属是为了生活方便，因为这样可以少做一顿饭，一日二餐就省去一次麻烦。

　　我被拴在梨树下的时候，经常仰望着磨盘和磨盘上的碌碡。我很想爬到那上面去，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太小，换无法解开栓系我的绳索。但我想，爬到那上面去，世界肯定会完全变个样。磨盘和梨树的背后就是低矮的马厩，这里是我家老宅的后院，据说曾经就是给长工和下人们住的地方。前院高大整齐的四合院那时变成了大队部，后院的马厩里自然就圈进去了生产队养的马、牛、骡、驴，一共有十几只，具体对于我来说还是需要仰望的，特别是高大的马和健壮的牛。而每当马爬驴的胯的时候，我就特别恐惧，我以为它们是在打驾，就像不常回家的父亲偶尔回到家里一样。
　　能爬会跪的时候，我朦朦胧胧地懂得了一些事情，常常偷偷地去看牲畜配种的事情。因为人小，所为对那种制造生命的过程还需仰望。农村孩子的性和性启蒙大多都是这样开始的。在那个娱乐奇缺的年代里，这是唯一能刺激感官的，但是会遇到大人的呵骂，不论谁家的小孩到那种地方去，都 会有人顺手从树上折下一根枝条抽他屁股赶他离开的。是因为这样，半大孩子们就更加好奇。最终的结果是他们在墙角的隐秘处钻了一个可供窥视的洞，并通过那里去仰望制造生命的过程。

　　再大一些的时候，我们就有义务和责任分担一些家务劳动了，干得最多的活计也无非捡柴火、割蒿草、拾牛粪、挖野菜。拾牛粪是有定量的，大人们在我们每天背着背斗出门的时候，就规定必须拾够多少多少，否则，晚上就不准吃饭。因为拾粪的孩子多，所以通常很强烈。因为竞争强烈，所有许多眼睛都眼巴巴地仰望牛的屁股、一但有动静就会冲上去。有时候，牛抡着尾巴拍苍蝇，也会被误认为是要屙粪，扑上去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很沮丧很失望。仰望着牛的屁股在什么时候会屙粪。这里面是有许多学问的，一是牛刚出圈舍的时候，二是牛结束 反刍和休息，准备再次吃草的时候，这两种情况都很重要。

　　后来我掌握了另外一种绝招，这种秘不告人的技巧，一直使用到被别人发现，才成为了小伙伴们所共同拥有的“知识产权”。记得有次父亲回家的时候，给我带来了十多本小人书，有《铁道游击队》、《水浒传》、《小兵张嘎》什么的，反正很新奇。尽管那拾多本小人书很破旧，但却成为了我的宝贝。同伴们借一本小人书看一天，是要替我拾一背斗牛粪的。在那段时间里，我幸福得象啥也不用干的皇帝老子，整天乐呵呵地享受着别人的进贡，晚上回家交差母亲也很喜欢，总表扬我学乘了，懂事了，知道体贴大人的苦楚了。为此，我的碗里的饭，明显的要比弟妹们的多一些也稠一些。

　　放牛的老光棍最爱看有漂亮女人的小人书，抱在怀里就会爱不释手，并且流着口水含混不清地说：“好！”。为了多看到我的小人书，二哥除了从牛圈里给我偷偷地弄些半干的马粪和牛粪之外，为了讨好我让我能铲轻轻地刮牛的肛门，牛便会自动翘起尾巴屙粪。这个办法我对着刚出圈的牛和休息的牛屡试不爽，这也使我在同伴们中间，仰望着牛屁股有一种自豪感。

　　村庄，对于男人的要求是非常苛刻而又严格的。她不会爱上一个邋
遢又不勤快的懒汉，她最喜欢的就是热情四溢，又会把每一块土地都收拾的妥帖熨服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会让女人崇拜和迷恋，甚至会奋不顾身的为他献出一切。这样的男人刚烈凌厉，
决不委委琐琐，偷情对她来说，只是爱的另外一种方式，在他所拥有的那个村子里，是不会遭遇到非议的，甚至是风俗所许的。所以“花儿”中就有：“石头垒的墙不例，嫖客翻墙狗不咬，女儿偷人娘作保”的说法。一个山里的男人，待弄不好山上的是地，很丢脸，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耕耘过别的女人的那一寸水田，同样也很丢脸。

　　是什么决定一个男人在村子里的地位呢？财富固然很重要，但暗地里拥有女人的多少也起着相当关健的作用。得不到众多女人的青咪，只能是一个会卖死力气的骟驴，女人们会对因劳作而变得紧凑并且结实的古铜色的肌肉产生幻想，冲动往往产生于劳动之中的调笑和不经意的碰撞、野地里开花结果的快乐，其实是人性单纯至洁的爆发。那爱就象满山遍野的花儿一样绚丽灿烂，真实自然，没有恶意，更不会隐藏阴谋和欺骗。女人是土地，匍匐之上的男人，就是朝圣的使者。

　　我在山野，总是碰见高大的驴骡牛马，它们咀嚼着青嫩的水草，藐视着我的弱小。我瘦弱得不堪一击的生命，唯一能做的就是仰望着天空，希望自己尽管长大。长大就好了，长大就可以干任何自己想干的事情了，牛马会驯服成为工具，情欲会淋离成为生活。

　　一个男人的强大，就应该是完完全全的强大，就应该是让别人仰望的强大。所有漂亮女人的墙头，都有一个希望一个梦想在向你招手的时候，你所匍伏在身下的就不是女人，而是大地。

　　仰望的岁月是期待的岁月，

　　仰望的岁月是成长的岁月，

　　仰望让我懂得了生命就应该强壮得如同种公驴一样，在享受生活的同时还能披红挂彩，骄傲得成为一个季节之中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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