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事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31 编辑 <br /><br />
美好的事情
文/安蕊

　　仿佛是在浅睡眠状态，我总要通过一条长长的巷道，似乎一个人要去很远的地方，心情是凄凄的，却又是自己喜欢，甚至是义无反顾的走入——这是有着浅蓝色背景的画面，海一样的透明，晶莹，有一种孤绝的美，这种感觉就一直停留在这个表面，而后我便深深地沉入深睡眠。


　　我时常在这种潜意识状态下，一点点地辨认每一个场景，艾蒿，山峦，溪水，冰糖葫芦，木栅栏，红灯笼……远去的岁月，那已经不再属于我的童年往事，那生活在黑龙江的日日夜夜，它们海水一样漫上来，逐渐贴近我，淹没我，我的手仿佛触摸到金丝绒一样润滑的东西，柔软而温暖，我就在这种模糊的状态下，流连，感动。

　　有一次，我却打破这个表层，一直走了下去——不料，路却分出岔来，一条是下坡路，仿佛是高架桥下面的通道，一条却是上坡路，我顺着上坡路走过去，绕来绕去，看见一排栅栏围绕的一户人家。我努力地搜索着关于这个栅栏的记忆，恍惚中，记起那是表姐的家，是坐落在江南的一座小城市里的——这里的江南是以松花江为界，我家在江北，表姐家在江南。我仿佛看见了窗台摆放的仙人球，迎着阳光绽放的雏菊，看见表姐侧身浇花的样子，她那小心翼翼、爱怜的样子，让我感觉到城里人原来这样好看，她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像生活在农村的我们，疯疯癫癫的傻跑一气。我仿佛又跟在表姐身后，她牵着我的手，她的手很软很细腻很暖，她给我买糖葫芦，给我买漂亮的小卡子，将我的头发扎起来，系上蝴蝶结。她教我用毛线玩翻转游戏，已经被命名的马槽、面条、手绢……在我们的手中反复翻挑，我的目光在手指和她的脸上来回跳跃，往返。那一刻，我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回家的时间无限拖延。


　　如是反复几次，竟至上瘾，我开始留恋并且依赖这种美妙的沉浸和忧伤。我喜欢借着这种朦胧的状态，去触摸平时不敢触摸的记忆，偶有几次，我甚至借用酒的威力让自己沉醉在有母爱的日子里。我在这种金丝绒般的暖意里，轻易地滑过时光隧道，恬静地回到母亲活着的时光，那时她慈爱如水，温馨无限，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此清晰而迷人，令人怅惘怀恋并且忧伤，我清楚地体会着这些细小的温暖——她揽我入怀，亲我的脸蛋，给我梳四股麻花辫，我的自豪和骄傲会一直持续到自己会编；她给我叠五颜六色的纸葫芦，和绿色的艾蒿一起挂在房檐下，任我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她教我蹬缝纫机，制鞋垫；教我做针线活，怎样穿针引线，缝制被褥，钉扣子；她教我唱《锁麟囊》：收余恨、免娇嗔、 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她一招一式，轻盈舒缓地引导我一步步走进她辽阔的世界，直到我出嫁的时候，她为我亲手缝制了软绵绵的被褥——而当我惶然惊梦，醒来怀里仍然是她留下的温暖，而她的音容笑貌却已不再，我神情恍兮惚兮，肝肠寸断，只能拥着被褥，泪水涟涟。


　　还有一些时候，我在这种浅睡眠状态下，越走越远，翻过一个个山峦，又被一条大河拦住，这条河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仿若我生命里的一个劫，我总是无法逾越，我被它牵疼，那是流在心里的泪。他就在河的中间，奋力前行，任我撕心裂肺地呼喊，依然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浅蓝色的毛衣，那是我用了无数个夜晚为他编织的毛衣，希望在冬天来临的时候，他会感觉到一丝温暖，在他流浪的日子里多一丝温暖回忆。他没有为我留下什么礼物，他为了我，曾卖过血，这是他给我的唯一一件，不能称作礼物的礼物，虽然看不见，却嵌入了我的记忆里，无法抹去，因为这是我的初恋。


　　每当我进入这种朦胧的状态时，我就会紧闭双眼，一个人在黑暗中寻找，任泪水恣意流淌，我企图留住这一切，哪怕多停留一秒钟也好。我知道，我已无法再去看望他们，他们去了我不知道的所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或许就停在天边的那抹彩霞里，或许就在那个浅蓝色的水晶画面里，抑或在一个我未知的天堂里。而我却在梦里再次拥抱到他们，来自他们的温暖，会在我的梦里萦绕，因他们而流淌的泪水也带着温暖的气息，这足以让我抵挡住岁月和寒冬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