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旧事之磨刀石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34 编辑 <br /><br />乡村旧事之磨刀石
若水/文
凛冽的东北风已经连续刮了两天，刮的人们穿上了毛衫、毛裤不说，还刮的人们心里有些不踏实。天空布满了灰色的云彩，太阳不知藏到哪里睡大觉去了，骤降的气温使人们一下子适应不过来，除了有事必须外出的人外，人们几乎都蜷缩在家里。小区里今天比平时清静了许多，听不到玩耍的童音，看不到闲庭漫步的老人，只有呼呼的北风刮的窗棂间或发出抗击的吱呀声。在这样的天气里，我闷在家里看着电视，手里的遥控器不停地为我变换着各种讨我喜欢的节目。就在这时一声“磨剪子来抢菜刀”打断了我看电视的兴致。我顺手关上电视，拿着家中发钝的切菜刀急急地下楼，心里还高兴地说，终于来了一个磨菜刀的。
来到楼下，一个看上去有六十多岁、黑黑的脸膛、瘦瘦的身材、农民打扮的老人，正推着一辆旧自行车在小区各楼间边走边吆喝着。车子的后架上，用铁丝拴着一根不太长经历过多年风雨磨砺而面目疮痍的长凳，长凳的一端有一个凸起，这是挡磨刀石用的。挂在车后架一侧的柳条筐里有一块磨刀石，磨刀石可能是经常使用的缘故，中间已被磨凹进去一块，看两端可知道磨刀石原来足有十公分厚，而现在中间深深地凹陷就像弯弯的月牙，在笑眯眯地告诉人们它的战绩不菲。柳条筐里还放了砂轮、刮刀、塑料桶等物品，塑料桶里还有半桶水在他的吆喝声和边走边晃的柳条筐里温柔地晃动着。我喊住了老大爷，问磨刀多少钱。大爷说：“磨刀三块钱，加开刃五块钱。”我说那好，请你给我磨一下吧。大爷支好车子，麻利地把长凳取下放好，顺手从柳条筐里取出磨刀石放在长凳的规定位置，然后又拿出塑料桶略微倒出点水浇在磨刀石上，接着便一个骑马蹲裆式骑坐在长凳上。大爷从我手中接过菜刀，先是打眼正反两面看了一下说：“你这刀磨了好几次了吧，刀刃都这么厚了，而且缺钢了，顶多再磨这一次就该换新的了。”说着话便开始低头磨起刀来。磨了两下，大爷又说：“你这把刀的刀刃太厚了不好磨，我得用刮刀刮一下，放心，不另加钱的。”我急忙说：“好，谢谢您！”就这样，我站在旁边观察着大爷刮刀继而磨刀的动作，一下一下，沉稳有力，不急不躁，而且磨一会儿便拿起刀看一下并用手摸一下刀刃。看他的的手，黑黑的、有些皲裂，指甲盖里也满是油污，手背上青筋突起，可能是常年劳作所致，满是沟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从容的笑容。看着眼前大爷磨刀的神情，我不由想起小时候家中那块曾给我们家立国汗马功劳的磨刀石。
记得那时每天放学后，我都会按母亲事先的吩咐挎着篮子拿着镰刀到地里拔菜割草，而挥动镰刀的时候也就难免有时会砍到隐藏在土里的砖头石块上，这样镰刀不是卷了刃，就是被硌出了一个个小口，使镰刀变得发钝，再割起草来也就不那么顺畅，多费力气不说，还不如同伴们割得快，于是便想把镰刀磨快一些。那时我们家并没有磨刀石，只有半块从中断裂的砂轮，我用它吃力地磨着镰刀，最终镰刀被我磨得锃明瓦亮，可镰刀的刃却依然很钝。于是我有点气急败坏地把这块家里仅有的半圆形砂轮，顺手扔向了院子的角落，然后找母亲想办法。母亲默默地把那块我扔远了的砂轮捡了回来，然后出门到邻居家借来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磨刀石片。之所以叫它为“片”，是因为这块磨刀石真是太薄了，薄的足可以用双手把它掰断为两截。也许母亲怕我弄坏这块借来的磨刀石，她拿过镰刀磨了起来。不知是天热还是母亲磨镰刀过于用力，一会儿母亲的脸上便见了汗珠，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母亲终于停下来，此时我忽然发现母亲粗糙的手上有一些血迹，原来母亲由于急于磨好而用力过猛，不慎镰刀划破了母亲的拇指。当时我气愤地还说，这破镰刀割草不快，拉肉倒挺快。磨完了镰刀，母亲让我赶紧把磨刀石给送回去，别耽误人家用，其实母亲是怕我弄坏了人家的磨刀石不好交待。就这样，每次镰刀磨钝了不快了，母亲便会让我或自己去邻居家借磨刀石用，直到有一次母亲空手而回，因为那块磨刀石最终断为两截，再也无法履行它磨刀的使命了。
我们家最终买了一块新磨刀石。过去农村过麦都是用镰刀，平日里孩子们放了学也会用镰刀拔菜割草，镰刀的使用率几乎占到了一年中时日的四分之三。高使用率必须要经常磨才能保证它的锋利，才能提高效率和减轻劳动强度，而达到这些没有磨刀石是不行的。为此，母亲狠了狠心花了两块钱从集市上买了一块回来，为了这块磨刀石的到来，我高兴了好长时间。这块磨刀石质地细腻，大小和现在盖房用的红砖差不多。母亲祝福我一定要珍惜着用，并注意保管好，有邻居来借时母亲也总是嘱咐人家要拿好，不要摔坏了等。由于经常在磨刀石的一个面上使用，时间长了这一面就会逐渐地凹了下去，就像桥洞似的。见此母亲便让我们再在另外的面上使用，以增长磨刀石的寿命。就这样这块磨刀石大约我们用了十几年，在它即将把自己的身体磨损的要断为两截时，随着农业现代化的快速发展，收割机的使用以及劳动力的解放，最终镰刀的使用越来越少，这块磨刀石在经过光荣的岁月后几乎面临着下岗的危险。好在有时家里的切菜刀不快了需要磨砺时，才又把它找出来。由于一年磨不了一次两次的菜刀，每次找它出来都会费一些时间，因为时间久了往往是忘了放在哪里。
后来，我在城市结婚安家，即使偶尔回老家探亲，却早已把这块伴随我多年的磨刀石忘的一干二净了，现在它到底身在何处也无从得知了。现在想来，其实磨刀石带给我的何止是把镰刀磨快，它还磨砺了我坚定的人生信念，磨快了我奋斗前进的步伐。
“小伙子，你的菜刀磨好了。”磨刀老人的一句话把我从遐想中惊醒，我掏出五元钱递给老人并说不用找了，然后我又掏出烟让老人，可老人没有接我的烟，而是自己拿出烟来点上并找给了我两元钱，并在我的推让和感谢声中，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嘴里吆喝着“磨剪子来抢菜刀”渐渐地走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