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时光的落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13 编辑 <br /><br />踏着时光的落叶
武志强

　　踏着时光的落叶，我走进了季节的深处，每一步都让我感觉到沉重，那些衰老的气息扑面而来。走了这么久，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娘站在村口送我的情景，也是秋天，头顶和四周围落叶如雨，那种金黄的色泽从此铭刻在我心中。
　　20年过去了，落叶之上，我感觉时光在垂降下来埋葬我，已经埋到我的胸口上了，那些沉积的时光都是无语的，但它们都睁着眼睛，看着我，它们表现得很平淡，因为一切都已经历过了，再无需更多的语言。风吹来，落叶翻卷着，向一边走去，原来风是来扫荡这些过往的时间的，会把它们像尘土一样扫去的。我的目光留恋在上面，那里有我昔日的生命温度和热情，但我无力阻拦它们的离去。有一天我也会被风扫去的，那时我就变为眼前的一片落叶了，随风而去，回到它原来的地方，时间深处闪着金黄的色彩。
　　哦，原来，原来的我在哪里呢？我想来想去，就想迷茫了，看不清楚了，眼前起了一团雾。我是在雾中，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我在这时间的迷雾中感觉现在的脚下是松软的，松软到要陷下去，就像下面掩藏了一个洞要吞噬了我，每一步我都变得谨慎小心起来。回头路是没有的，只能走向前。其实我内心里也不知道这个前方是什么，它能指引我什么，而且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在等着我。我只知道眼前的时间长成熟了，都在掉落了，一片片的，像是雨，要把我淹没了。但我的内心是平静的，并不恐惧，也不惊慌。我像是走在一条回家的路上，我很疲惫了，要休息了。至少我得休息一段时间，这样我才能恢复精力，再往前走。
　　在我望着每一片落叶的时候，目光里似乎都有所期待，虽然我并不能说清楚那期待是什么，只是感觉期待的存在。仿佛一种气息生自我心间，要由我带向远处，带向未来。此刻，站在时间的舞台上，享有这金黄灿烂的落叶缤纷，我的内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激动，天地间的这一切是专为我而设的吗？让我感受衰落也是一种辉煌，死亡也在期待新生。让我负重的脚步前行。看着身旁有小孩子走过，那些欢乐无忧的脸蛋，让我想起我的从前，哦，从前的从前，生命出发的地方，那个遥远的乡下，那片村庄，那片土地，那些生生死死的人物。
　　我怎么一直走不出我的牵挂呢？故土情深，又到叶落时了，再浓的激情也有平息的时候，时光流转，而我们都将老去，都将离开这个世界，这让我们无比留恋，又无比哀痛的世界，一年年都由季节来着色，而那些死掉的人他们是再也看不到了。落叶就在脚下，它确实已经埋葬了太多。落叶的气息一股股涌来，这既清新又使我倍觉迷茫的气息，并不能指引我的前路，而那在天空飞过的鸟呢，在我眼里只是个一闪即逝的符号，并不能使我感到生命的欢悦，也不能启示于我什么。我在落叶上坐下来，又躺下来，嘴里含着一根草茎，品尝那生长结束时苦涩的滋味。只有天空是湛蓝的，清澈的，高远的，因为太高远了，我的目力都不能穷尽。我感觉到我那目力的末梢就被抛在更高的虚空中了。仿佛是走了很远很陌生的路，终于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我竟眼前一片漆黑，只好闭上眼睛，眼泪流了出来，这不是悲伤的眼泪，只是无助时的茫然。再睁开眼睛时，天上飘来一朵白云，云朵很白，就像传说中的祥云，云朵在我眼前飘着，飘着，很耐心的样子，是为了让我看个够。只是我的眼睛因为泪水又变得模糊不清了。
　　即使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也知道，落叶正在头顶飘落，一个个树枝变光秃了，天空因此变得廓大，视野更为开阔。秋天预示了这样一条开阔的道路，落叶展示了这样一个未来。而我的未来呢，是否就在自己的脚下。说起命运里的未来，现在已无改变的可能，经历了一段反反复复的痛苦过程后，我终于安静下来了。而在此前它就是一个可以坚定追求的目标，就像是秋天树上的果实，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只是后来经历了失败，看清楚了现实，认识了自己，才知它的遥远，在描绘自己的时候就知道这份未来已很渺茫了。但是我还是想说它有一点点存在，有一点点光明，用以鼓励自己，安慰自己。我不再希图改变了，自身的力已经耗尽了，再也无力了，只能徒劳地看着那个结果，那个迟早要来的结果，这或许就是一个人的命吧。
　　当然作为时间中的一分子，我也将随波逐流，顺着自然的轨迹走完自己生命的路。当热情化为灰烬，我知道自己走过了。当回首瞭望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有过那样一个时间和空间，有过那样的生命岁月。理想的泡沫很早就破灭了，所执着的只是生命本身，不希望奇迹了，不寄托于人了，不奢望自己了。落叶缤纷中，一条悠长的道路上，走着一个平静又略带几分感伤的我。
　　踏着时光的落叶，看着两旁平静的树林，我想，成熟固然是一年中的收获，但也意味着结束，或许这样残酷的凋零才能换来生命又一轮的生长，有时期待要远远多于收获的欢欣。我有过收获，但我更在此心怀期待，让我的脚步迈的有力些吧，尽管脚下是陈旧的时光，但落叶是新鲜的，这些刚刚辞离枝头的落叶，还带着生命的体征，落在我手上还有着生命的微温。
　　我希望自己能够坚持，更有一份耐心，把这份耐心灌输到余下的生命时光中，就像这些坚持到最后的树叶，终于迎来了金黄的色彩，这与残酷命运抗争才得来的色彩，就像金子一样，深深的打动了我，虽死犹荣啊，是败也是生。所以在我眼里的落叶又是快乐的，歌唱着的，有着胜利者的喜悦的。我开始聆听耳畔落叶的歌，我要仔细听下去，把它当作一种启示，当作一种鼓舞。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