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03 编辑 <br /><br />拜　月
李有旺

　　在和喜庆的心情一样晴朗的天气里，暮色将浓未浓之时，中秋的明月总像情人娇媚的脸庞，风情万种仪态万方地爬出山垭，淡化着暮色，沐浴着人间，温暖着人心。今年的中秋节，在外工作的妹妹和我，都带着家小齐刷刷地回老家与家人团圆，父亲和母亲如水的月光下的笑脸灿烂如花。一家人早就热热闹闹地围拢在家门前的圆桌旁，满桌各式各样的月饼、水果等食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尽管食物早早就摆上桌了，大家时不时地用眼睛向食品表述着浅显直白的含义，但谁也没有动手去满足难低诱惑的胃口。这是多年来的老规矩了，每当中秋的晚上，只有等到月亮冉冉升起，待母亲例行惯事地举行完庄严神圣的拜月仪式，一家人才会在温柔的月光中享用美食。

　　小孩子们早就等不及了，连声“月亮怎么还不出来？月亮怎么还不出来”地抱怨和追问。当月亮露出娇羞的小半边脸的时候，他们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地表现出难得的惊喜，像顽皮的小猴子一样又跳又喊：“月亮出来喽，要吃月饼喽。”母亲就边对孩子们说马上就吃月饼了，边燃起香火，端起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一步一步地郑重其事地走向场院。场院正中已经摆好了一张干净的供桌，母亲来到供桌边，小心翼翼地把装有月饼水果等食品的托盘放到供桌上。月光之手柔柔地暖暖地抚摩着母亲的头和脸，母亲的银发和脸色泛出光泽来，母亲的眼睛写满着敬重流露出虔诚，母亲双手握住三柱香火，恭恭敬敬地对着月亮三鞠躬，之后母亲把三柱香火分别插进供桌上的三个香筒子里，对着月亮默默地祷告和许愿。祷告和许愿结束，母亲对着月亮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折转回来，母亲满脸轻松，笑意又吹皱她那慈祥的脸庞。全家人开始有说有笑地享用桌上的美食，此时此刻，团团圆圆的月亮朗朗照耀，和和美美的人家融融温馨。

　　作为滇西南乡村一项墨守成规的传统礼俗，中秋拜月一直传留至今。在我记忆的储存器里，本应美好的童年却因为生活的困难物质的贫乏而显得无比惨淡。当时父母亲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刚从二十几人的大家庭中分离出来独立门户，五人之家分到的田地连二人的基本口粮都难以满足。一年到头从早到晚盘田种地勤劳不止的父母，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圆满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问题。好在勤劳简朴的父亲母亲很会过日子，吃粗吃稀最终也没有让我们感受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悲惨。时值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拂到边疆的头几年，商店里出售的物品种类不多，就连糕点糖果的种类也很单一，每年的中秋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如今各种各样的美味月饼。那时候，卖得最普遍的是甜味很少咸味很足的像火柴盒一样的饼干，以及有碗口大小的薄薄的面饼。那些饼干和面饼都是外调的，本地根本没有人加工生产。尤其是面饼，可不是四时常有，多是临近中秋的时节才调入面市的。每年的中秋，母亲通常就是按照人头买回五片有火柴盒大小的饼干和一块面饼，五片饼干和一块面饼就是我们全家当时欢度中秋的食品。即便在那样的艰苦岁月里，中秋拜月依然是家中的头等大事。拜月的食品，一般就是半块面饼。拜月结束后，一家人先一人一片地分食完饼干，然后才由母亲作数地给我们分食面饼。往往还没有品尝出饼干和面饼究竟是什么味道，饼干和面饼就被我们解决完了，总有到口不到肚的感觉，我们几个孩子那时最多的想法就是能有足够吃的饼干和面饼该多好啊。尽管如此，我们几个孩子还是很盼望过中秋，晚上会经常做吃饼干和面饼的梦。

　　转瞬间三十余载时间如流水东逝，在国富民强的今天，城乡市场繁荣盛达，商场商店糕点店一家接一家应运而生，各种商品食品应有尽有。童年中秋才能吃到的饼干和面饼如今只能消失在记忆中了，饼干和月饼种类繁多，大小不一，加工精细，配料科学，营养丰富，外形美观，味美价廉。在我工作的县城，专门生产糕点、月饼的的民营企业就有近十家。今年中秋，我和妹妹各带回家数十对月饼，从口味上分有咸味、甜味、麻辣味等，从馅心上分有桂花月饼、五仁月饼、蛋黄月饼、冰糖月饼、黑芝麻月饼、蛋黄月饼、豆沙月饼、火腿月饼等，从饼皮上分有浆皮月饼、奶油皮月饼、酥皮月饼、混糖皮月饼等。今年母亲拜月的时候，敬献月亮的月饼装满了整个托盘，我们都能理解母亲的想法和做法，都没有任何异议。全家人围坐在布满月饼、水果的桌前，都相互动员要多吃点月饼，可谁也吃不下太多的月饼，大家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在食品丰富的今天，人的胃口却变小了？八岁的儿子吃罢一小块三角形的豆沙月饼后，不管母亲如何好言相劝，再也不吃任何月饼，只是对母亲拜月的礼俗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不住地向母亲就拜月的话题进行发问。母亲就将拜月的礼俗一一向儿子讲述着，当说到要向月亮祷告和许愿的时候，儿子好奇地问母亲，奶奶，今晚你向月亮祷告了什么？许了什么愿？母亲就认真地告诉儿子说，我向月亮祷告，希望祖国越来越繁荣富强，因为只有这样，人民的生活才会越来越好；我还向月亮许了愿，希望我们全家人今后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团团圆圆，希望你们读书的工作的都进步顺利。

　　月亮爬过房顶，清晖洒满大地。虽然一家人已经对满桌的食品不再问津了，但睡意犹无，谈兴正浓。香火已经燃尽了，妻子问母亲，要不要把拜月的月饼收了起来？母亲说，再等等吧，月亮还挂在天空呢，一年只拜一次月亮啊，让月亮多品品香甜的月饼，让月亮多瞅瞅美好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