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时间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00 编辑 <br /><br />木祥
　　我说，我在束河开了个餐厅。杨小兰看了看我的店，纠正说，不是餐厅，是餐馆或者说食馆。杨小兰的意思是，餐厅应该比餐馆和食馆大。这让我尴尬，这是我第一次仔细衡量餐厅和餐馆、食馆这些词的区别。

　　杨小兰是我餐厅里的服务员，19岁，短发，圆脸，穿牛仔裤和高腰衣。她曾对朋友说，她不会穿盖过臂部的衣服。杨小兰性子急，走路是细碎步，速度极快，和朋友们去逛商店，她逛了三个商店，再到第一个店里去找伙伴。我性子黏，却喜欢急性子服务员，做服务行业，讲究速度和应变能力。所以，杨小兰工作上犯点小错，我明里批评，暗里袒护。杨小兰聪明过人，她从我说话的语调、表情里可以看出我是真批评或假批评，马上做出应有的反应。

　　店里生意好的晚上，心情特别好，我请服务员喝酒。姑娘们不喝白酒，就让她们喝啤酒。两杯啤酒下去，杨小兰便讲有好几个人在追她。其他的服务员穷追不舍，问她都是些什么人在追她。杨小兰说出了四五个男子的名字，仔细打听，这四五个男子中，不是厨师就是配菜师。大家高兴起来，叫道：杨小兰美女嫁厨师啊！

　　我心想，以后就写个小说《美女嫁厨师》，会有意思的。可能是喝了酒的原故，脱口把这事说了出来。杨小兰隐约听人说起过我写作的事，建议我说，你应该在店里摆一些自己出版的书籍，一是可以出售，二是宣传自己。我一口否定，并且在餐厅从不讲自己是作家。

　　其实，作家开餐厅，也是不得己而为之。我从县城到了丽江，一切从零开始，房子、车子、读书的儿子，都得从自己2000元工资中支出，一个月下来，物业管理费，汽油费，儿子上学的费用，都是入不敷出。到了丽江，来往的朋友多了起来，一月的工资，只够请两次酒……所以，难免把钱看得重。有一次去省里开签约作家会议，本来，作协承诺发几千块钱的作家津贴的，但会上没有兑现，居然气得想吐！一个作家，为几千块钱气得如此，自己质问自己，如此作家还有何用？！还没有散会就回到了丽江，开起了餐厅。

　　开餐馆，赚几个小钱，请朋友吃饭喝酒，像是不花钱一样，隔三差五啜一回，把酒喝烂了。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想到写作——所谓作家，可能都是这个贱劲！

　　空闲的时候写点小说和小散文，发到《散文》、《大家》、《丽江报》等刊物上，权当混个脸熟，让朋友们知道这个作家还活着。《丽江日报》稿费低，40元一篇。后来写的散文，都贴到中财论坛上过。许多朋友夸奖，一些朋友批评，越来越觉得文章要有精品意识。2003年注册中财，超级版主都换了几个，我还在中财上。许多老朋友都是在中财上认识的，现在还常常联系。我很想念那些老朋友。

　　这些事，杨小兰她们不可能知道。杨小兰非常明白的是，我开餐厅是要赚钱的。她知道我每月要付房子的租金，要发工人的工资。所以，生意不好的时候，连杨小兰她们这些服务员都会为我着急。有一天，我听到杨小兰悄悄打电话给一位朋友，要他们到我的餐厅里来点菜。餐厅生意不好，杨小兰觉得她们没有面子了。和这些打工妹接触多了，可以体验一些想像不到的事物和情感。

　　生意不好，不喜欢呆在店里。没有小村老板娘——那个时髦女子的境界，心情不好还整发型；生意不好却搞装修。我呢，生意不好去郊外。看郊外大片的油菜花，感觉小鸟的叫声给田野留下的空旷与辽寂……生意不好，脸色肯定不会好的，那些服务员啊，精明得很，谁还看不出你在想什么啊，如此在店里呆着，总是觉得有点掉价啊。

　　杨小兰出主意说，生意不好，请人来吃饭吧。听了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杨小兰认真地说，菜买来了，你不吃，烂了可惜，请人吃了，有人情，还有人气的。

　　有点意思，请朋友来吃饭，不为别人，只为提高人气。后来我明白这是一种诀窍，做什么都得有点人气，人的气味是会在一些场合留一定时间的，顾客会随着那种气味过来，如果你老是没有人消费，生意只会越来越越清淡。

　　杨小兰说，做生意，其实是做一种气氛。

　　我觉得杨小兰这个女子不得了，以后可能会有发展前途。便说，杨小兰你不要老和那些厨师夕来晓去的。杨小兰自嘲地说道：以你老板的意思，美女就不能嫁厨师了？也听不出她的话的真假，有点吃不透她的心思。

　　后来的一天，小村的老板娘来我的店里坐，我便和她谈起了杨小兰。老板娘说，她也想找两个服务员，自己也省心。从前都是自己做，所以做不大，做不强。老板娘试探我说，要不，把杨小兰让给我算了。

　　我说，老板娘你不要引狼入室。

　　时髦女子愣了一下，然后释怀地笑了。她说，她的跛老板一不喝酒，二不打牌，三不抽烟，何患之有?我说，还有四，嫖。老板娘“哦”了一声。

　　其实，我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只不过，杨小兰是舍不得让给小村老板娘的，答应她帮忙物色一个。

　　便开始闲聊。时髦女子说，她喜欢在我的餐厅走廊上坐。我开玩笑说，你不要来得太多了，怕跛老板多心啊。时髦女子说，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是觉得坐在水车旁有感觉。我问，什么感觉？她说，我感觉时间是流动的，多好，时间随着你的水车在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