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27 编辑 <br /><br />木祥


　　小吃店的跛老板娶了个时髦女子，在束河传为佳话。

　　其实，束河类似这样的事还很多，在这里开时装店的、开茶吧的、开客栈的，单身女子为多数，免不了会发生点什么，就是不发生什么，也会产生一点绯闻。一些留长头发的男人，穿土布衣服，脸也晒黑了，又不修边幅，很有艺术家的风韵，他们在束河乡村的边缘野地租房开个客栈，整天听印度、尼泊尔音乐……他们总是渴望自己的生活产生点弦外之音，要不然，他们觉得这一辈子就没有意思了似的。

　　束河，总是会传出一些让人想像不到的奇闻轶事。后来，束河逐渐被称之为休闲之都，烂漫之地。每年的七夕，这里举办一届“情人节”。

　　所以，跛老板与时髦女子的事，很快就被淡化了。

　　我与小吃店相隔不远，属于近邻。心情好的时候，便往他的店里走一走。为什么要在心情好的时候才去跛老板的店呢，有些事，是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

　　小吃店名叫“小村”。常见跛老板从店里出出进进。从前，我们当面背地里都叫跛老板“跛老板”，跛老板有女人了，我们都叫他陈老板了。陈老板自从与时髦女子好上以后，店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小吃店不只卖小吃了，卖茶水，卖咖啡，卖啤酒和西餐。变化最大的是店面的装修，我感觉到，“小村”是附近最时尚的店了。店门口，全用了束河最时髦、最具代表性的晒粮架来装饰，晒粮架上，挂着玉米，红辣椒，草帽和灯笼。门口有一条破旧的小船，小船停在岸上，摆满了鲜花。陈老板从前的“店主告白”，也被重新书写了一遍，很有品味地安放在显眼的位置。

　　我每次到小村，时髦女子也坐在小船边上，头戴印度绒线帽，像是做生意，也像是休闲。到了小村，先和跛老板打招呼，奉承地说：陈老板鸟枪换炮喽！

　　陈老板不太理会别人的奉承，除了做小吃，业余时间搞点油画。虽然不专业，但也像模像样，身边摆满了颜料瓶，有好几只笔，专心地在一块画布上涂抹，一种形象出来了，不满意，涂了再来，很不理会其他事物，连他新娶的时髦女子，也不大在乎。我有些明白了，时髦女子看上的，可能就是跛老板的这种有些偏执的“文化”劲吧。

　　我说跛老板鸟枪换炮，时髦女子淡淡地笑一笑，叫我说话不要含沙射影。

　　这时候，陈老板也站起来了，随便走两步，轻轻地踮踮脚，活动活动，跛得不严重。揩揩手上的颜色，喜形于色地让座。束河一般情况气候都好，我也在“小村”门前坐一坐，晒晒太阳。老板娘便款款站起来，托起飘逸杯问道，喝生茶还是熟茶。我说，老板娘不喝了。无意中开始叫时髦女子老板娘了。老板娘对我的称呼悄显吃惊，或者说还不习惯，但一会就过去了。说，捧个场，凑个热闹吧。老板娘先温杯，再放茶，再洗茶，最后才把茶水端到我的面前。

　　老板娘看上去不满30，肤色晶莹温暖，不需施化妆品，而且气质淡然，不卑不亢，容易让男人有些神离。天南海北地吹牛，老板娘说，木老板也是为文的，不要把我的事写进小说里去，我嫁跛老板，不属于社会阴暗面吧？时髦女子也叫丈夫跛老板了，但听起来更亲切。时髦女子继续说，我是读书不多，却偏喜欢有点文化的。她还问我，她做事是不是有点盲目。

　　时髦女子的话，让人听了觉得出其不意，但听起来真诚，惬意。喝着茶，问小村的生意怎么样。其实，不问都知道，不管怎么经营，“小村”的生意却是好不了多少，淡季的时候，能保本也就不错了。在束河这个地方，不管卖什么，生意都比较淡。原因是束河的游客比较少，开店的人却多，所有在束河做生意的，好像是做着玩的，如果是打主意挣大钱，那就是找错地方了。束河的意义就在于休闲、田园式。

　　转眼到了冬天，束河更冷清了。一天，陈老板对我说，时髦女子要再装修一下店面。我惊异，问，才装了，为何又要装修？

　　时髦女子说，木老板，你不懂，我们女人，心情不好整头发；生意不好装店面。看我有些听不懂，她说。你知道什么是整头发吧？我说不懂。她说整头发就是做发型，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喜欢做发型的。生意不好，装修可以调节心情。跛老板补充说，其实，装修也是一种创作。

　　我都被他们的精神感动了，有时候，我生意不好，心情特别郁闷，就是进入不了他们的境界。同时，觉得陈老板和他的妻子都不容易，在束河，为了一种理想，努力寻找生存的另一种意义。但是，他们在寻找一种理想，但不能不考虑生活的实际，长期如此，事必会再发生点什么也不知。物极必反有两层意思，一是物质过多了，人容易变，如果太紧张了，也有可能变的。我不想让陈老板在婚姻上发生变故，让理想蒙上现实的阴影。我觉得，如果有可能，应该帮一下陈老板。

　　有时候，我和茶叶商人汪老板一起去“小村”休闲。我把这个想法和汪老板说了，汪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诡秘地笑了笑。我说，陈老板也算是文化人，不能看着他出问题。

　　从此，汪老板经常照顾小村的生意，请客吃饭，请朋友喝茶，都在小村里。汪老板请的客人，多数为女性，酒喝多了，和那些女子搂肩搭背，感觉有些俗。但对时髦女子一是一二是二，付账更是不含糊。

　　汪老板是茶叶商，与旅行社打交道多，人缘关系复杂，办法点子都多。有时候，汪老板让旅行社放团队到“小村”用餐，人特别多，小村门庭若市，很能赚钱。但没过多少时间，时髦女子就婉言谢绝汪老板照顾的生意了。汪老板和我都不解，时髦女子说，她理想中的店，人是不要太多的。我们更迷惑了。时髦女子也不看我们，继续说，她的客人，是要在“小村”里聊天，发呆，静心地享受乡村生活。小村里的客人多了，他们匆忙，她自己也匆忙，这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我和汪老板都不好多说话了。时髦女子把茶泡了上来，我们都不言不语地喝着。时髦女子出去了，汪老板说，和这个女子相比，我们的生意都做得有些没有自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