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天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11 编辑 <br /><br />这个秋天
　　我不知道日子是哪一天从夏天日渐消瘦的肩头滑到秋天日益丰腴的怀抱里的。是从露珠上还是从草叶上？是从云朵上还是从微风上？我真的不知道。
　　这个夏天似乎是我的季节中最匆忙的。把那些最燥热的光阴都分给了行程。我说过，这个夏天，我在路上。
　　很多时光，我沐浴着异乡的阳光，似乎感觉夏天格外张扬。有一天黄昏，我蹲在异乡的街头被晕车搞得不辨东西的时候，我忽然想念小城的秋天，相信那黄叶纷飞细雨飘洒的小城我不会不辨东西的。也许在那明朗的阳光里，我永远都清楚：清晨的时候光阴的手有点冰凉，正午的时候时光的手很温暖。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思念如溺水的小鱼，慌忙探出头来吐出了几个关于秋天的优雅的泡泡，我忽然觉得思念也会让人变得释然。
　　人的脚步也许会偏离心的轨道，可是记忆却永远是不折不扣。
　　回归的时候，小城还是铺天盖地的夏天。到处都是明艳而缺乏诗意的阳光。那样的阳光往往让人不知所措，不适宜人的伤感。
　　有一天黄昏，走在匆忙的时光里，感觉光阴有了丝丝凉意，尽管街上的树木还是绿的一丝不苟，可是那一丝凉意让我知道那薄薄的丝丝的凉是秋天的气息。
　　可是，我的梦里似乎依然是丽江小河里流淌着九寨沟的水，七彩云南那小巧的七彩玉米散发着悠悠的清香，才知道生命中有些风景也和人一样，在这个夏天定格在我的记忆中了。
　　许多的时候，我坐在电脑旁在我的文字里做着薄凉的梦，尽管这个梦有点清苦有点寂寥，可是有梦总比没有好吧。我感觉这样的悠闲有点奢侈。我就安慰自己，也许秋天来临的时候，我的脚步会格外匆忙。
　　有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也会淡淡的伤感，我的青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溜走？也许青春是最蛮横最没有礼貌的东西，来得时候，你无法抗拒，因为你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走得时候，她连招呼都不打，因为你根本就万分不舍。所以，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身边的老人，忽然就想，如果再过多少年，自己是不是就是她那个模样。想到这里，心里会弥漫着空旷的痛，才忽然明白，“岁月无情”这四个字包含着怎样的疼痛与无奈。朋友说，我们要习惯失去，潇洒老去。我哑然失笑了。失去，谁都会习惯，生活会教会你习惯；老去，谁都不会潇洒，尤其是我这样的女人。我会久久对着镜子，心里居然颇为宁静。我说，也许有一天，我会明白，白发与粉笔灰无关，青春与学生无关，不是学生耗尽了我们的青春，而是时光偷走了。光阴的网太大了，青春的身躯太滑溜了。
　　那个雨疏风骤的初秋的黄昏，我们在酝酿一场盛大的聚会。我知道是聚会总会有相聚的欢乐总会有曲终人散的惆怅杯盘狼藉的残局。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怕这样的聚会。因为相聚总会弥漫着很多的离别与伤感，我觉得生命有时候不需要刻意相聚，生命终究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不经意间，会给我们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人或者快乐，当然更会过滤许多我们不愿放弃的记忆。许多人擦肩而过就是一生，许多人在我们念念不忘中居然忘记了，许多人曾经你觉得这一生的记忆就为他葱笼了，可是某一天，他也会枯萎凋谢在你的记忆里。我喜欢席慕容的文字：生命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那个过河的人。在生命之河的左岸是忘记，在生命之河的右岸是铭记。我们乘坐着各自独有的船在左岸与右岸穿梭，才知道——忘记该忘记的，铭记该铭记的。
　　我就喜欢安安静静任光阴过往，任时光荏苒，任记忆翩跹，任思绪徜徉。
　　这样重大的聚会，是和二十年的时光抗衡呢？还是和二十年之前的青春相约呢？我有点茫然。可是我知道，生命中有一个很亲切很温暖的词汇，比如说“同学”，也许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最重要的一个人群，也许占据着你心灵中很重要的一个角落。
　　同学会开始的那一天，正好也是开课的第一天。我很矛盾，知道第一节课对学生尤其是补习的学生意味着什么，可是，我知道这二十年的相聚又意味着什么，最后我还是请假乘上了相聚的列车。
　　那一天，天空下着零星的小雨，在车上，大家是黄段子一路，笑声一路，我忽然感觉青春应该是一种青葱的色彩，当青春溜走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已经变成了明艳的黄，那么透明又那么直白吧，居然一路上没有人提及下曾经的过往，也没有人温暖下那些单薄的记忆。
　　第二天，我们在山上，四十多个人就那样玩着爬山比赛、拔河比赛，就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岁月如流，什么都不会停留，欢乐似乎也不那么纯粹了，也许每一个年龄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吧。
　　我不敢太投入，其实也是无法投入，我一个人站在一个合适的角度，以大约45度的角仰望天空，那一刻，不是很蓝的天、厚实的云朵、葱笼的树木、各种不知名的鸟儿、那些亲切的又陌生的人群，还有空气中夹杂着缕缕的各种野草野花的清香和羊肉的香，那一刻，我却无法快乐。
　　是二十年以前的青春返照还是二十年之后我们为了更好的别离，这样相聚我们能追寻到什么，是青春季节里的花样年华，还是能触摸到花样年华里心底深处的暗伤？我不知道，我就是有点难过。回归的时候，那些醉了的酒瓶证明我们来过，甚至醉过。我忽然就难过起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尽管找到了也不是原来的它了，人的成长就是一个逐渐失落的过程吧，离你近的，似乎远不了，离你远的，似乎也近不了，现实才是最真实的。
　　那一夜，在歌厅，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写着平静的一如既往的生活，没有人追忆曾经的青葱岁月，那样的气氛让我感觉有点尴尬又手足无措。结束的时候，我从女同学的泪水触痛了我的疼痛，我没有问她流泪的原因。这些年，她的优秀一直如一道耀眼的光环在我们的头顶上温暖的闪现，可是那一瞬间她流泪了，我知道她心底的痛。
　　是啊，这样的感伤，我知道与离别没有关系，明天也许太阳出来之后，我们各自又回到了各自的生活。也许若干年之后，我们都记得，在那个秋天，我们相聚过，仅此而已。
　　那一夜，他们在酒精里触摸青春的神经，也许就在醉了的那一瞬间会忽然觉得，我们也有过那么青葱的岁月。
　　在喧闹的声响中我却选择了逃离。街上没有行人了，我一个人走在那个木质栈道上，听着我的高跟鞋和栈道亲密接触之后发出的不很清脆的声响，显得有几分诗意和凄凉。我再看看树木丛中那轮不很明亮的月亮，似乎显得冷清而又沧桑。我依偎在栈道上，就那么傻傻站着，月亮在我的泪水里忽然变得模糊了，我摇摇头，告诉自己，一定要笑着走进家门。
　　同学会结束了之后，我说不出的疲惫和心痛，那种空洞的痛不知道来自身体的哪个部位，那种累一点点渗入到我的骨髓里了。我又坐在办公室心里的疼痛一点点渗透出来，在那三天的日记里写下了：淡出淡入，善待自己，清冷情暖，随缘红尘。

　　我不知道这三天在生命里意味着什么，那高中的三年在青春的岁月里又占据着什么位置。
我又站在讲台上，看着学生一脸的沉重，我知道他们内心的负荷。我说：“同学们，相聚才知道离别的滋味，失恋才知道爱情的滋味，落榜之后才知道高考的滋味。这个秋天，对你们来说，也许是一种开始，有时候，我们后退一步是为了跳得更远，今天你们写篇作文，题目是《这个秋天》，目的是我要触摸下你们心灵的温度，你们要触摸下自己心底的梦想是否依然温暖”。
　　我知道他们心里的惆怅，我要让惆怅都化为青春季节里的一缕青烟，在这个秋天随风而去。也许青春就是一道明媚的伤。
　　　今天作文讲评课上，当女孩读到：三年前，怀揣着坚守已久的梦想来到这里，当时也是一个秋天，那时的风清爽中透着无尽的温暖，真想抓一把放在心间，抬头仰望美丽校园上空的蓝天，似乎每一方蓝上都写着“加油”给了我满满的信心和憧憬，从此爱上了蓝色，爱上了暴戾到一丝不苟的秋天的蓝色。
　　　一千多个日子，为了我远处的梦想，我学得昏天暗地，晚自习上到很晚很晚，出门前对着九张日光灯轻轻说声“晚安”，因为它们见证了我日日夜夜的努力，是它们陪我走到了最后。
　　高考在这一秒上演着激烈，在下一秒却酝酿着失意。
　　当得知高考落榜的那一刻，我努力睁开有些疲惫的眼睛，阳光明媚的有些奢侈，眼睛真的好痛。我知道自己无力承受，却还是虚伪地笑了笑。突然明白，原来失意真的很简单，有时就藏在那瞬间心痛的感觉中。
　　当下午的时光缓慢地在石阶上一步一步退下来，我守住自己的孤寂，蹲在屋后房檐下的阴影里。我想，这个秋天我可以傻一些，对一切可以装得无所谓，我不愿意数过去的日子，去碰那些无言的记忆，让日子如一片片凋零的枯叶与花瓣，悄然流逝……
　　读到这里，教室里响起了轻轻的啜泣声，女孩的泪水开始在声音里蔓延，我却不敢回头看她那张青春逼人的脸上那双明朗而又迷茫的眼。
　　她哽咽着把诗意的伤感的句子撕碎轻轻洒落在这个秋天的每个角落，空气中迷茫着绵长的忧伤。

　　我心里的潮湿开始一点点蔓延到我的眼里，我背过身去，泪水悄然滑落在唇边，有点冰凉，我才知道，这个秋天确实不动声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