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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灯盏与光亮

2021-12-23抒情散文冷晰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04 编辑

灯盏与光亮“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曾在一段命运的童话城堡轰然倾圮的日子里,将童话诗人顾城的这句诗咀嚼……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04 编辑 <br /><br />
灯盏与光亮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曾在一段命运的童话城堡轰然倾圮的日子里,将童话诗人顾城的这句诗咀嚼在唇边与内心深不见底的黑夜长时间对峙。生命中所有的灯盏尽数熄灭,行走的路途,成为一片空旷的原野,洪荒泛滥成灾。害怕夜晚的降临。缩在关紧门窗的小屋里,不见任何人,不与任何人言语。是娘亲,擎着记忆中的火把,声声呼唤,再一次将我生命的灯盏点亮,一片光明。

童年的夏夜,山寨里的娃娃喜欢满寨跑,玩八路军捉鬼子的游戏,或者,大点的娃娃一声吆喝,说在谁家谁家玩捉迷藏。谁家的院前院后就成了满寨大大小小的娃娃们的娱乐天堂,玩得忘了回家的时间。母亲们,大约也不甚担忧娃娃们会丢失,反正,就那么大的寨子,娃娃们再翻天覆地,也走不出寨子的“掌心”,乡民们都知道,谁是谁家的娃娃,即使没有大人去接,等到夜深,也会被送回家。主家,也任我们在屋前院后“上天下海”地折腾,不呵不斥,不恼不怒。弄倒了柴垛,惊了鸡鸭,那是避免不了的事。

谁家没有娃娃呢?说不定你家的娃娃明天就弄倒了他家的柴垛,惊了别家的鸡鸭。

小小的我,从来也不担心天黑回不了家。娘肯定会执着松明火把,唤着我的小名来接我。到主家的院里,和主人闲唠几句,然后,一只手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依旧执了来时的松明火把说说笑笑地一起回家。燃烧着的松明火把,照亮了山寨高低不平的小路,照亮了童年的夏夜,照亮了整个清贫的童年。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当我在异地他乡流离,在城市通明的灯火里,我只看见娘亲手中的松明火把和火光后面娘亲温柔的脸。

松明火把并非山寨里最原始而拙朴的灯盏。最原始拙朴的灯盏是一根燃烧着的柴火棍。山寨里的乡邻不管冬夏,都喜欢串门儿,夏天的夜晚,有月亮,有星星,月色星光下山路,对山民来说,熟悉得就像自家水泥铺就的场院。只在冬夜,没有月色星光的晚上,晚饭后去谁家燃烧着柴火的火坑边围坐一圈,唠闲嗑。唠得兴起,等火坑的柴火慢慢燃尽,火苗渐渐小下去,身上微微觉到了凉意,才想起,该回家了。有的来时拿着手电筒,回去,依旧打着手电筒,有的,没想坐这么久的,来时,什么都没带,天太晚,星月亦去睡了。只好从主家的火坑里抽出一根没有燃尽的柴火棍,尚带着红红的火苗,当成灯盏,照亮回家的路。这些冬夜散在山寨各个角落的最原始的灯盏,明明灭灭,一闪一闪,从你家到我家,从他家到你家,星星般串起一根又一根乡情的线。

幼年的土家山寨里。没有电,家里的照明全靠煤油灯,玻璃的装满煤油的大肚瓶子,细长的便于手握的灯脚,长长的灯芯,一头浸在煤油里,一头从铝制的灯嘴里伸出,娘擦燃一根小小的火柴,把一个个夜晚点亮。灯芯有卖的,但也有自家用棉线搓成细小的棉线绳,当作灯芯。灯芯不能自动伸缩,燃烧一段时间后,线灰在灯嘴堆积成灯花,会减弱灯光的亮度,要用细针轻轻地拨一下,叫“挑灯花”。很多个夜晚,我和弟弟凑在一盏煤油灯下写作业,娘在旁边做针线活。娘怕灯光弱了影响我和弟弟写作业,总要时不时地挑一下灯花。我喜欢看娘挑灯花。娘放下手中正缝着的衣裤或正纳着的鞋底,微侧着头,凑到灯盏前,手里轻捏着刚刚纳鞋底的细针,小指微翘,将细针伸到灯芯上左右拨几下,然后向上一挑灯芯,刚刚渐弱的煤油灯,刹那明亮。

这简易的煤油灯是不能拿到外面去的,灯罩封闭不严实,容易被风吹灭,拿在手里也不方便,只能在家里照明用,可爹在春夏农忙时节,夜间总要去水田里看看秧苗,还要去“守水”。(干旱时节,雨水少,怕旱了正长的秧苗,要从河里引水,引水的工具简陋,多半是楠竹筒,怕夜间被青蛙或野物弄折了楠竹筒与楠竹筒之间的连接处,也怕一些个心地不怎么纯正的山民,趁夜黑无人,把引来的水拦腰断掉,引到自家水田里,所以,夜间,要多次去巡看),爹每次去,拎的都是马灯。和电影《红灯记》里面的灯盏一样,有密封的玻璃罩子。不怕风吹雨淋。春夏农忙的晚上,爹吃过晚饭,就拎着马灯出门了。如果太晚没回来,坐在煤油灯下的娘就有些心神不宁,我们问娘话,娘也前言不搭后语。隔一会儿,走到院子边的梨树下朝爹去的方向张望一下,直到爹和马灯一起从田埂归来,走在回家的半坡上,娘才心安神定。虽然爹的脾气不好,但他是儿女们的父亲啊,是娘铁了心要跟一辈子的人。

幼年我们上学,要早起。每天,娘总是第一个起来的人,点亮灯盏,给我们做饭。我自小离家。而且随着年龄的渐长,离家的日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土家山寨里没有到城市的班车,必须要走长长的一段山路赶镇上的班车经过。班车每天才一趟,早晨发车。晚了,就赶不上了。娘总是早早起来,点亮灯盏,给我煮一碗面条,把昨天晚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再仔仔细细地检查一次,看有没有忘带的,看还能不能塞点什么好吃的。无数次,走到河的对岸,将要拐弯看不到老屋的地方,回望,屋内的灯盏依然亮着,从木格子窗内透出来,弱黄的光,将即将远行的路途照得雪亮,暖着因离家和行程的未知而有些凄冷的心。我知道,这光亮里,有娘经年如一的等待。无论我们走多远,无论何时回家,娘总会在老屋的窗内,点亮一盏灯,等我们回家。

记忆中,有一盏陌生的灯,也曾温暖过我疲惫的旅程。是春节罢,因公司事繁,大年三十才匆匆回赶。可中途,班车出了故障。一车的人,被困在一个小山坳的十字路口处。十字路口,平日里,是班车的一个停靠点,许多归家的人,在这里下车,然后,沿着蜿蜒的小道,徒步走向一座座大山深处。这里,有唯一的一个小卖部。店里,只有老俩口。看我们被困,天又冷,店堂小,挤不下,老阿婆吩咐阿公,抱来了半冬的柴火,在小店侧面的避风处,燃起大火,让我们取暖。等到班车修好,天已擦黑,谢过阿婆,我们起身准备重新上路,给阿婆留钱,阿婆说什么也不要。汽车缓缓启动,阿婆的小店里早已亮起灯盏,我们知道,阿婆小店的这一盏灯,将会永远地明亮在我们的生命旅途中,无论旅途中有多少黑暗的角落存在,只要想起阿婆燃起的柴火,想起阿婆小店里亮起的灯盏,心里,都会明亮清澄。

而今,身在城市。城市的夜晚,从来都是灯火辉煌。可纵使灯火万盏,只一盏,亮在我们心里,只一盏,让我们心心念念。

所有的灯盏,只有在心底点燃,才能照亮路途。所有的光亮,只有用爱领悟,才能温暖日月。

晰子
2009.5.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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