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1 编辑 <br /><br />　　　　　　　　　　孤 单


　　回忆，是一面墙，它强化了很多东西。它像树越长越大，直到把身体长成一棵固定的形貌。树的身体要死在树的地方，树的目光和树的灵魂却在无影的黑夜出逃了。这是自己伫立看望自己的分离。两种本来属于一体的东西，在时光的沧桑和事件中，分离出无形的失色。终于，在那样的夜晚，像我看到我的诗人兄弟，他的肉体消亡在秋天开始的时候，他的灵魂一直萦绕在我内心，鲜活而孤独。

　　世界就是这样，一半关于你，另一半关于别人。两半把你的身体分开，仿佛一个无形的黑夜，你看到记忆正在失去美好，或者找不到任何记忆。深陷在记忆中，你和你血液里的事件深陷在别处。在那里，找到的是孤单的居所。它们像一个城堡，一个分属于灵魂的花园。

　　你在单独的地方，想着自由，自由就是给自己出逃的地方，而那样的地方到底在什么地方。像金基德电影《空房间》里的那个人，他的自由和梦想就在别人空出的房间里过上一晚，他在那里享受别人留下的空间，然后他再一次出走，再一次找到这样的空房间。他是单独的一个人，他在那样的空房间里，遭遇到意外生活情状。比如那个挨丈夫虐待的女人，在无声行为中，他们彼此融为一个空间。带着这个孤单的梦，最后依然破碎在社会舞台的天底下。

　　你在生活的一边，在悬崖一样的风景高处，看着天空降落的黑暗，夜风是温柔的，像某个人的低语，像花的语言，像风的耳语。这些本身都是美的，也包含了时光在它们身体上逐渐消亡的杀伤力。不是什么时候，什么话都可以这样说的。不是什么事实你都能接受，不接受就需要带着伤痕出逃，需要给自己一个生的方向。像那时，总该有一个人在年少的时候来到你的身旁，像村庄生长着的庄稼，像经历了风霜雨雪之后，那最后的成熟。你想着，单独地存在另一个人的单独里，背靠着背，手拉着手，面对外边的世界。那是一个少年单独的向往和幸福的指数，只是，少年不能成就未来，梦是一点点被打破的，我们在改变中建立了现实，也建立了个人孤单的幽暗之地。

　　那个夜晚，在一个饭桌上，粮食充饥了你的身体，给你力量，给你生活继续的希望，而在你的身旁，你孤单地在那里，等着什么人来。有的人带着自己的生活进入了你的生活，他们留下一把草，留下一朵花，也留下一把刀子的刻痕，和一种难以消除的疼痛，从你的身边走开了。这仿佛都是必然的。那些事，一经发生，就永恒的了。等着你再看自己的孤单，什么人都不会来。天空越来越模糊，窗外的云飘过去之后，越来越暗淡的山形，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散步的那个黄昏，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土堆上，像一只栖息在树上的鸟。他在那儿坐了很久，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只能感觉到风从这边吹过去，朝着他的方向吹去。树的叶子还在落着，他眼前的天空里，一片片的叶子，枯黄的颜色，仿佛来自身体的某个角落。想起另一个人，想起写在纸上的字：“她会像一片树叶从内心里枯萎吗？像这样的黄昏，终于再也回不了过去鲜绿的时刻吗？”这些都是可能的。

　　夏日已露出秋日的苍凉，花和草依然在鼎盛地开着。一些殷实的怀念和美妙的记忆，都藏在这些事物的内部，而树拉长的影子却在一侧的路边。影子们沉默不语，在爱抚地上无影无声的路面。你从那里经过，脚步落地的声音却有着惊心的触及感。仿佛影子从树的身体上剥落了某些东西，那些藏在血液里的东西，从粘附你的感觉里，脱落着，仿佛在给渐渐松绑。而这松绑的过程，正在朝你的内心抽空着那些曾经的丰满。

　　你想假如这就是分离和割舍，这样的疼痛如此的深刻。任何脱离的影子都是一种深刻伤及，忧虑铺天盖地而来。也许任何一件事的沉迷，都会像风刮过行走的路上。有时浸透融入，有时风过留痕，有时包围观看。我们会见到深沉的玫瑰转过笑靥，打开一把小伞，从雨水中经过。仿佛你记得，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小路、小桥、翠柳、流水，来来往往市民，在一条临水的街面上，买卖着生活的物品。从他们身边走过，才知道魂魄飘过人间许多的地方，自己就是那样的一个影子。

　　太阳照常升起来，而内心的黑暗依然存在。迷醉之后，又仿佛有伤痕在脸上，凹陷着，弥漫着内心的渴望和激情。它们弥漫着，一点点地从人的皮肤进入骨髓。像从月亮上坠落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不经意之间，孤单里生出的愿望就能打碎它。你注定要这样走，吹风，日晒，雨淋，饱尝辛苦。

　　一些草和树，自生自灭，而人们依然在感觉里寻找着自己的天堂。不管世界如何变化，人们都在最美的时光里流连。无法留驻闪过的时光，只能将瞬间在记忆里延伸。没有人想欺骗自己，也不想被这个世界曲解。只是时间无法倒流，渴望也不能成为身边的一只杯子，不能成为可以举手之劳的得到。这就是回忆的悲剧。这些孤单的意象，生长在文字里，也生成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眼前响起音乐，仿佛每一个音符都是孤单存在着的。你看到心是自由的,你给予了它什么,就有什么留守。音乐像语言包含的声响，充满超验的感觉。自由之时，世界森林一样无边宽大。一阵接一阵的风从窗外吹进来，穿过眼前和头发，落在眼前空无的地方。你想，如果明天的太阳升起来是温暖的，你走出去的视野会一片明朗吗？人间的幸福就象孤单的影子挂在某个地方吗？只是，这一刻回忆跑得很远，树木花草楼房都是渺远的，音乐的弥漫，依然让人感觉到世界无形的孤单。


　　　　　　　　　　　　　　　　　　　　　　　　　200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