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蝉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49 编辑 <br /><br />注：这个月底我又要搬家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心仪的房子又住不成了，趁着还有点余热，暇余小文，略表纪念

几经周折，我终于在单位附近租到了能够暂时蜗居的一室一厅，以前单位的老房子，旧的吱吱呀呀的，地板还是水泥的。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搬进了新家，单是为了窗外那几棵粗壮的白杨，彼时杨树的叶子还在欢快地绽放着。

夏天隆重开张的时候，鸟儿也不甘示弱，每天早上将近五点的时候，便会有叽叽喳喳的鸣唱，让我想起了那位著名口技大师绝美的演奏。于是，我躺在床上，侧耳倾听，放牧着内心的狂躁与浓烈，都市的倦容一扫而光。

有几天，我竟然听到了蝉声，在郑州这个喧嚣热闹的大都市里，有鸟鸣不易，有蝉声简直能让我身心震颤了。在我的记忆里，蝉也是跟杨树联系在一起的……

山里奶奶家门前有一条趔趄的大坡路，下了坡便是一片杨树林，杨树上最多的就是蝉，那些蝉儿们整个夏天都在嘶哑地鸣叫。我就是在那片小树林里成长起来的，进去的时候是个小孩童，出来已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奶奶家住着依山挖起的窑洞，穿出家门前坡下的那片小树林，再走过一条羊肠道还有一口古老的长满青苔的井。奶奶就是从那里挑水给我喝的，小时候奶奶不让我跟着她去挑水，说小孩子容易掉井。于是，我便眼巴巴地望着奶奶瘦削而有力的肩头担着一根扁担去挑水，扁担两头挂着两个叮光作响的暗红色水桶。看不到她时，我就在那片小树林里疯跑着玩，蝉声浸润了我所有的感官。等她回来的漫长的过程里，我小小的脑袋里不止一次地想象着那口神奇的井。

后来终于有一天，我跟同村长我几岁的小伙伴文文一起到了那个井边，我们趴下身子贴着地往井里张望着，水面的清光一颤一颤地，我俩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文文用一条细细的绳子栓着一个葡萄糖瓶子，学着大人的样子在水里荡了几荡，使劲一拉，竟有半瓶子水出来。难以名状的欢欣使两个小孩子异常亢奋，我俩分着把那半瓶井水喝的一干二净。直至多年以后的夏天，口渴难耐的时候我首先想起来的就是那半瓶子水在阳光下绽放出的奇异的光彩。那是要胜过当前任何一种冷饮广告的清醇，裹挟着冰爽。

天太热的时候，奶奶每天中午都要费尽心思地哄我睡觉，许是天生的奇思异想太多，儿时的我也极不好哄。也有偶尔睡着的，那时我便能背着床一觉睡到傍晚，醒来的时候奶奶已经下地了，空荡荡的院子里又剩下我一个人，杨树林里的蝉声经久不息地响着。我一棵树一棵树地排查，也能发现些落的较低的蝉，虽然没有那么敏捷的身手，却也能捉得一两只回家，学着大人的样子捻去它的翅膀，找个盒子装起来，拿在手里放在耳边听听，权当是一个玩具。

看见奶奶手里拿着一个红包包追着女孩子出门，我又悄悄地跟着他们溜在屁股后面，下了坡怕被发现就依着一棵树支愣着耳朵听。大意无非是女孩不要，奶奶却不停地说着许多好话，但是最终未果。看见落寞的奶奶望着女孩子远去，树后的我就猫一样潜回院子，她看到我的时候我还是在那里玩着我的蝉盒子，若无其事。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是奶奶给叔叔们娶媳妇时给女孩的见面礼，但是家里太穷，奶奶的红包一直都送不出去。故而，在那片苍翠欲滴的杨树林里，在那些蝉儿们忘我放歌的盛夏里，也混杂着奶奶一世的辛酸。
后来，老家的村庄由山林里整体搬迁到平地上，我就很少再去探访那片杨树林。新村庄有着很大的排场，却没有了树，也没有了蝉的栖身之地，有关蝉声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渐行渐远。那口清凉的水井，那片荫郁的杨树林，那条趔趄的大破路，那个在岁月的雕琢里不停地浮沉穿梭的小老太太……细碎的风景构成一个色彩斑斓的万花筒，在时间的长河里褪去了昔日的娇艳。然而，当蝉声再一次如此真切地鸣响在我的耳畔，记忆的闸门还是轰然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