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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八月

2021-12-23叙事散文若荷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37 编辑

母亲的八月
若荷画屏上,梅、兰、竹、菊一列摆开,四个条幅的上面,占尽春夏秋冬。为了这些画,母亲曾经终日酝酿,默默期待着,那个将它悬挂于墙的庄严时刻。岁月……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37 编辑 <br /><br />

母亲的八月
若荷
  画屏上,梅、兰、竹、菊一列摆开,四个条幅的上面,占尽春夏秋冬。为了这些画,母亲曾经终日酝酿,默默期待着,那个将它悬挂于墙的庄严时刻。岁月接踵而至,阳历的八月,虽然立秋的节气已过,新的一页已经撕下,但仍没有秋风乍凉的感觉,看不到阵阵凉风、飘飘黄叶的秋天景色。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就会掠过一片阴云,无风,也无透明的清澈,好半天又下不下雨来,就这么铅灰地阴着,散布着人间难挡的溽热。
  天气炎热,空气又多了份潮湿,每天在地板上冲水,用来消些暑气,可我却不知道,多年的习惯,造成的后果,是牵联到了壁橱上的粘合胶,托着层层玻璃的胶质,终于承受不住潮气的侵袭,在一天夜晚脆然摔向地板。我从夜梦里醒来,惊慌地跑向厨房,望着一地的玻璃碎片不知所措。
  真想什么也不想,不为生计,不考虑怎样重整旗鼓地整理倒塌的壁橱,就那么呆在空调的房子里,不看书,把自己泡在电视机旁,避暑、喝茶,然后静静地坐着,思考或不思考什么。
  然而不设空调,只一把蒲扇摇送夏天的母亲,却安于秋后的酷烈,不但能够泰然地渡过每一个夏天,完成自己的创作,还把家务处理的有条不紊。儿女回家相聚之时,她要精心做饭,儿女出门了,她忙着画画。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母亲想到的除了她的儿女,就是她的画作。正是这匆匆的时光,催着母亲一天天老去,由黑发变为白发。
  熟悉母亲的人说,母亲人好,心如水般地柔软。温婉的母亲,年轻的时间,全花在儿女和工作上面,一生为自己着想的事太少。终于,我们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母亲又一一为我们带大了孩子,然而她却老了。步入老年的母亲,这才有时间把全都的热情,转向她自己喜爱的绘画。

  还在六月份时,母亲就对我们说,八月份,有一个市老年大学书法中心举办的三市联展,所展出的,都是各市老年大学学员的画作。母亲为自己选定了几幅画稿,但仍是不放心,怕自己落于人后不能参展,又在空闲时间酝酿起了新的构图。每天,母亲吃完早饭,就整理她的画桌,画笔、宣纸、水墨、笔架,铺展在眼前。或者翻看几本有关绘画的书,一本出版于八十年代的《芥子园》更是置于案头,经常是一边翻阅,一边念念有词地反复揣摩。

  静静地看母亲泼墨挥毫,为着那个还没有展出的画展,看滴着汗水的母亲,用笔毫展示着蕴藏了半辈的心底世界。母亲的眼睛花了,背也有些微驼,头发开始花白了,笑容里却挂着几分甜美的味道。整整一个六月,母亲都在她的画案前度过,接待前来和她交流的画友。不知不觉,母亲就画到了七月。画作上交后不久,便有通知给她,说画稿顺利通过,单等八月顺利展出,届时只等前往参观了。而在另一通电话里,是我为母亲特意表达的祝贺!
  终于,八月的这天到了,母亲接到有关部门的通知,邀请前往参观三市书画联展,在联展的大厅里,就有母亲的四幅精心之作。而母亲却提醒我:“八月,有你的生日呢。”八月,我记着的不仅是母亲牵挂的画展,还有四十年前的那个八月,母亲在一个里狂风骤雨的天气里倍受了生我养我的折磨。那一天,是母亲在妇产医生面前宣布了最后的抉择,否则我差一点就不能降生,也大概不知道还有这世间的美好,不能写字,更何谈文学创作。

  这个早晨,无风无雨,对我来说再平常不过,可对于母亲来说并不寻常。一大早,她就打来电话,叮嘱我去看画展,母亲在电话里试探地问,能不能为她们拍些照片,我爽快地答应。我知道,母亲是想把自己的画拍下来,好留作纪念。画展开幕这天,我带了相机,匆匆赶往老年活动中心,在三楼空旷的大厅里,我看到排列整齐的一壁书画,以及十几位和母亲一样白发苍苍的母亲们,毋庸质疑,她们和母亲一样,是相约来看画展的。她们的创作不为饱暖,仅限于精神范畴,但它们却能够获取朴素、纯粹的快乐。

  抬手指着一幅幅画轴,母亲热情地向我介绍,哪张画是张姨画的,哪张画是李阿姨画的,又是哪张画是她画的。画以梅、兰、竹、菊居多,梅,在冬春之交开花,耐寒开放,“独天下而春”,是传春报喜的象征。想起母亲最早学画时,也是从牡丹入手,点尽牡丹的雍容华贵,母亲却很喜欢梅花,说,梅,令人倾倒的是她的气质,就像一个不屈的人生,有“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的高雅,一种寂寞中的自足,就一心一意地专攻梅花了,枯枝,寒梅,成了母亲平凡人生里的精神追求。

  张姨的画风婉约,画中的梅、兰、竹、菊皆清丽秀气,线条飘逸,如同她温婉的性格,十分亲和。想起小时候,她和母亲领着我们去下河,玩耍时我掉进河里,把衣服全湿透了,张姨就拿出她的小儿子的衣服给我穿,气的她的小儿子直给我白眼。如今,她的也年纪大了,也满头银发,起站停落,更显出人老多病的瘦弱。望着她们,心里涌出说不出的感觉。

  一阵感动袭来,我站向远外,装作毫不在意的取景,用相机遮掩过于激动的面部情绪。相机在手里摆弄半天,试图把整个大厅全拍下来,却没有成功。由于画幅悬挂的太高,角度选择以及效果也不是很好。我举起相机选取了展厅的居部,再将这些画作单独拍了下来,准备给她们每人冲洗一张照片留作记念,同时也拍下了白发苍苍的她们。在昏黄的取景框里,那些画成了母亲生命写意的最佳背景。
  通过小小的取景框,我看到一个秋天的景象,那里是硕果满枝、田野金黄。而妆点它们的,不仅是母亲的白发,还有母亲那旷达的生命意识,顽强乐观的精神。看完画展,母亲和她的画友陆续下楼,我跟在后面。我年轻力壮,汗水仍然从脸上滚滚流下,面前这些走在楼梯上的母亲们,由于年轻时候所吃过的苦受过的累,以致身体几乎都有这样那样的病疼,大热的天气,却能够冒着酷暑,精神矍铄地前来参观,支撑她们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望着母亲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等有一天也和她们一样老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样安然视之?我希望那时的自己,也能够静看云展云舒,花开花落,会安然地敞开胸怀,在人生的画布上粗犷地着笔,绢秀地着墨。但不知,那时的我,第一笔落下的,是幸福的满足,还是空虚的泪痕?是纵情浑洒,还是籍满人生的况味?直到再也举不动生命的画笔。
    (233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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