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清醒(四章)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37 编辑 <br /><br />　　　　　　　　　　　　　　　　　　一　心舞　
　　让心跳一段舞，可以在春天。把脚步轻盈地在一朵春花上绽放。不为逐风，不为引蝶，只为心花已经悄然盛开，一滴露，折射出时光的晶莹。
　　让心跳一段舞，可以在盛夏。像一只蜻蜓，飞翔的翅膀拍打着细碎的阳光，落在一盘荷叶上。踮起脚尖，旋转青春的芭蕾；落在一枚青莲间，自由地呼吸。然后，随着阳光散开的声音，开放生命中最灿烂的那朵。
　　让心跳一段舞，可以在落叶飘零的深秋。纷飞的思绪并不能随着季节的更迭而冷寒，把翅膀和落叶一起舞动，舞动成夕阳下美丽的幻影。秋来了，心可以站得更高，爬上云朵，张望着岁月的方向；满眼深情，只为守侯冬日里最洁白的一羽——雪花。
　　雪花要和心灵一起舞蹈，一个人的独舞再美丽也不能和时光一起分享。你看，雪是多么博爱，飘飘洒洒，田野，山村，高原，河谷，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与心一起跳舞。跳一段洁白，跳一段清爽，跳一曲天高云淡。当红日喷薄而出，一段心舞会像冰一样晶莹。
　　让心跳一段舞，心就开始砰然心动。踩着时光的琴弦，舞动岁月的霓裳，可以打扮成一只小小的飞蛾，也可以翩飞成剪春的紫燕，把美丽的身影，叠映在生命的苍穹。
　　心不会说话，自然的节奏律动着血脉的温度；心不会飞翔，只把自己的灵魂深情召唤：来吧，这天多蓝，这绿地充满生机。只要有了真诚与感动，哪里都可以跳上一曲。
　　让心在匆匆行走的路上，卸下所有的疲惫，找一片有水有草的地方，在水面上凌波微渡，在草尖上扭动腰肢。如果没有，一小片土地也好，看蚁虫们奔奔忙忙，偶尔也会站在一粒泥土上眺望。它的触角在试探着一缕南来的风，它的眼神在张望一场细雨——在有风有雨的日子里，一枚叶子下面，也能安排一段舞动的时光。滴答，滴答，雨是多么动听的旋律。
　　让心在寂寞的夜里，等星光爬满了夜空，等月光垂下丝丝缕缕。心也爬出了窗台，在一朵矢车菊的花瓣上芬芳。寂寞如花。在如花的寂寞里，心的舞姿最是妖娆，可以幻化成生命的七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一种光影过度成另一种光影。窗外有虫鸣。窗外有月光。窗外还有一棵桂花树，洒落层层幽香，似幻，如梦，让心之舞长醉不愿醒。
　　让心在一条小河畔，有转折的地方就有足够的空间。那么多清凌凌的水，从溪涧中来，从山野里来，从生命的最初，划着一枚草叶的船桨，抵达岁月的某个航站。失望了么，困顿了么，是不是望一眼远方，看不到航程的尽处。生命原没有尽处。一次关于心灵的舞蹈并不会黯然谢幕。你听，连河水的转角都在激荡着浪花，没有遭遇坚硬或挫折，便不会跳出生命的花朵。
　　一个会舞蹈的心灵，会永远年轻。一次灵魂的撞击，会迸发斑斓的火焰。
　　我在灯光下，笔尖在洁白的纸笺上滑动，是不是也是一种舞蹈？我丢失了我的童年，我丢失了我的青春，甚至，中年的脚步已在前方敲响。怕什么呢？心还在，梦就在。即便不能像雨后的虹彩，也会努力绽放一株小草的花朵。一米花，或者其他。
　　让心跳一段舞，谁都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帷幕。把人生自由地放牧，在某天某时某刻，旋转成最美的那朵。
　　　　　　　　　　　　　　　　　二　哪一朵花开都不容易
　　老河滩上有一片野地，野地上长着很多野草。
　　我躺在野地里，耳边是小虫飞舞的声音。就像时间，虽然看不见形状，却一直处在流逝的状态。能流动，就会有声音；就像一朵花，你听，仔细地听，三两只虫子正躲在草丛里，磕头虫快乐的打击乐也好，蟋蟀的五弦琴也罢，不过是另外澄澈的一缕。与花开，各不相同，又互为补充。
　　花开了，虚无的空气在一波一波地膨胀；很多花开了，空气就显得非常拥挤。啵，啵，空气中荡开的波纹，会像水一样听似无声，却分明触动我在春天苏醒的末梢神经。
　　其实，坐下来或躺下来，时光仍在流逝，季节的脚步并不会减慢一分一秒。但那又有什么呢，羊在野地上吃草，嘴唇咀嚼着一丝青绿，一样荡起空气的涟漪。偶尔，支棱双耳，目光迷离，那神情绝不亚于乡间的一位思想者。或许也在聆听花开的声音吧。花开了，红的，粉的，白的，紫的，素雅的，热烈的，单薄的，丰腴的，每一朵花开都有自己的样子。这个春天会有什么不同么——是骨子里躁动的声音？像老河滩上的麦子，一场雨后，却不料被一群正在衔泥筑窝的蚂蚁听见，站在尚未竣工的城堡上，向春天播放成长的讯息。还是颌下正在突起的喉结？一说话，瓮声瓮气，慌忙咳了一嗓子，仍未有丝毫改变，怕声音从此再不会如紫燕呢喃般的清唱了。
　　花开和人比，应该一样。一朵花爬上枝蔓，能看到更高更远；一朵花开在众芳喧妍里，阳光细微地钻进拥挤的枝叶间，竟没有丝毫伤感。该开的时候开了，时间并没嫌弃它的任何一个孩子。一朵花开得再低，也应该在泥土之上，那单薄的花蕊，纤弱的花茎，一阵风，一阵雨，都逃不过夭折的命运。但这有什么用呢，泥土的香它有，盛开的笑容它有，还有千万条细细的脉络，在一个春天像千万条淙淙流淌的血脉。因为阳光，雨露和土壤，不也美丽过一次，向着岁月努力绽放过一回？
　　一朵花开就是一次启迪，一次生命的宣示。土地很公平，高的矮的植物，弱小的威猛的生灵，与男男女女的人都因了蓬勃的土地繁衍生息。有的花看似孤傲，那不过是人所赋予的禀性。开放，也许不是为了感恩，只不过是渺小的生命，走到了一个需要倾诉的季节，轻启朱唇，诉说着清澈的心曲。有的花善于隐藏，你看一株狗尾草，小小的旗帜高高举起，一样昂首走在风里。还有的花，你看不到花丝花蕊，甚至闻不到一丝气息，众芳喧妍里，只为表露——这个春天，一样未错过花期。
　　躺着，天上是流动的云，野地上起伏着虫鸣。那些花儿，高过我的头颅。
　　什么是起点，哪里才是终点？一朵花自沉寂的冬野醒来，不惧怕孤寂与冷寒。长长的夜，有漫天的星光闪烁，点亮茫茫大海中微弱的航灯，一条生命的驳船由此张帆，起航。尽管驶向远方的航路并不清晰，甚至于浪涛将陪伴每个孤单的昼与夜。一个信念，从第一声虫鸣里蛰醒。春天是自由的，万象更新，每个稚嫩的芽尖将不负重任。那鲜艳的一朵，那卑微的一朵，那蓬勃的一朵，那羞怯的一朵，会把生命演绎到高潮。
　　尽管有风雨，世间哪一条路没有坎坷？
　　尽管有凋零，不也曾绽放过美丽的笑容？
　　一朵花开就开了，别问意义。再贫瘠的土地都会有美好在孕育。
　　一朵花败就败了，也别扼腕叹息。这人生，不止只有一次春天。每一朵花开都不容易，重要的是保存一些美丽的憧憬，不管大小，也毋论花色，一次开放就是一个奇迹。
　　　　　　　　　　　　　　　　　　　三 若
　　若，想起这样一个字，心里竟温暖了许多。
　　若，像一片云，在天上飞，云里有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云自己知道。若有花，也该是暖色调的那种，浅浅的，白白的，粉粉的，含苞待放的骨朵。若有一个人，应该是一位少女，双眸清纯，青丝如瀑，并无时光雕琢的痕迹。
　　若，这世界能重来，又该怎样选择。是生在一个静谧的小山村，还是长大在靠近有金黄沙滩的清淡渔家。若无山无水，不妨还生在平原吧，光着小脚丫，牵着娘的衣襟，和一群羊，一起走向炊烟彩霞笼罩的村庄。
　　若，真好。
　　走过一片青草地，一种感觉在心里蔓延。若一阵风，拂过草的叶子，这绿绿的精灵就踮起脚尖，春光余韵，旋转着时光之芭蕾。若有一双蝶，洁白如羽，蹁跹于流动的光晕里，肯定有一双眼睛，在某棵树的葱茏里窥视，憧憬一段尘世里美丽的邂逅。若，春天有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伫立于一弯纤细的小河畔，或清澈透明，或琤琤瑽瑽。思绪游走，是一次清净的放逐。若，一枚绿的叶，自天空，轻轻跌落，投向一个没有谎言的怀抱。明天将去向哪里，不知道；今天，有过短促而自由的飞翔。
　　踏上一条田埂，庄稼或青或黄，都是光阴的力量。光阴这个家伙真是能干，若一位飘逸的世外高人，一把无形的刻刀，雕皱了娘的脸庞，雕弯了父亲的脊梁。把一头老牛的哞声，刻画得这般沧桑，由浅入深，模糊了一个人凝视村庄的眼睛。
　　若，是一场梦吧，做了很久也不愿醒来。是童年的某月某日，把名字嵌入一棵小树的皮肤，等等看，是树看得更远，还是自己的路走得更长。路没变，迎来送往，不喧哗也不祈祷明天。只沉默，日日夜夜，与天上的星，与天上的月，看谁先熬老时光。
　　若，有时是一滴雨，滴答，滴答，落在旧日的屋檐上。那扇木格子窗依旧半掩半合，风，出出进进，虫，来来往往，一挂蛛网，织了又破，破了又补，始终没看见那位编织时光的蛛娘。台阶上，雨打的窠臼，深深浅浅，若一位隐匿的智者，逢上雨天，弹不完一曲不老的歌谣。
　　若有时在眼前恍惚一闪——我知道，若来过。没看清若的模样，却增加了几许念想。
　　一次虚无的想念或牵挂，有没有真实的意义呢。若这长长的一生，若有情，若有梦，若有一个美丽的憧憬。飘渺，却是生命的盐，谁还能赤赤条条无牵挂，奔赴下一个轮回？
　　若，真好。若今日的夜色，天天相遇，吹送的已不是昨日的风尘。
　　　　　　　　　　　　　　　　　　四　皎洁
　　皎洁，是不是也是一种颜色？
　　若是，也是天上的那轮月。东升西落，悠悠千载，引得多少诗人浮想联翩，惹得多少相思如缕。可那种皎洁，是窗前明月光的光，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月，是千丝万缕纠缠的俗世藤葛，最终，流泻成心底忧伤的恋曲，一丝丝，一缕缕，飘荡的是梦中的皎洁。
　　月下独行，可以不思考，可以不想念，也可以不对影成三人。那样，太孤单。只是那一缕皎洁，像一首诗，若一幅画，仿佛一弯淙淙流淌的小溪，声情并茂。想起舞，心便自淡雅的情怀飞出，旖旎在这融融月色之中，皎洁，一如往昔。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一些诗意就这样流传了千年。那一种皎洁，是一个人心中飘渺的梦幻，漂泊了太久。若相望，请注视水湄的那双眼眸，有多少深情，就会有多少浪漫依旧。她的发不再青丝如瀑，她的手，不再圆润如脂，她的声音啊，已不再是当年清脆的风铃。可你看的双眸啊，凝聚了多少岁月历练的晶莹。晶莹里有你的来来去去，晶莹里有你的冷冷暖暖。晶莹里也有你流逝的那么长的岁月，一同化做一曲有关爱的和弦。
　　皎洁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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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菩提，四周吹拂清凉的风。回首，路已走了很远，青春业已修剪，只剩下皎洁的枝干。有一个人能共度朝与夕，说着昨日的花，谈着来日的月，何尝不是一种皎洁的盟约？
　　没有签名，也不要承诺。皎洁是时光沉淀的永恒血液，流淌在彼此生命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