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口腹作灵台
2020-09-17叙事散文gt_wxz
且将口腹作灵台网上一直流传着一个极端民族主义的言论:宋亡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是说中国精神如信义忠诚气节乃至强盛彪悍等等,从宋明之后便日渐衰亡。追根溯源,从清初的钱谦益近代的陈寅恪到日本的内藤湖南都有类似的言论,但却是断章取义的多,全
且将口腹作灵台
网上一直流传着一个极端民族主义的言论:宋亡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是说中国精神如信义忠诚气节乃至强盛彪悍等等,从宋明之后便日渐衰亡。追根溯源,从清初的钱谦益近代的陈寅恪到日本的内藤湖南都有类似的言论,但却是断章取义的多,全面分析的少。从一种“原教旨主义”的角度发一些偏激的观点,无可厚非,将其痛斥为分裂中华民族,又责之太苛。要之,中国精神一脉相传,这是不争的事实。而随时代的变迁,其内涵侧重点又有所变化,这是时代的包容、思想的活跃、胸襟的开阔。
比如说气节。在国难当头民族危亡之际,这是高尚的品质,伟大的民族精神,但在和平岁月,我们更强调随和包容,毕竟双赢是最佳的结果。所以我们崇敬屈原苏武岳飞文天祥以及叶挺江姐,所以我们也理解《英雄》、“澶渊之盟”以及李鸿章、顾维钧甚至慈禧。
这就说到竹子。诗经中写它,只是赞它“綠竹青青”,东晋至南朝之时,汉族政权被迫南迁,遭遇国破家亡之难的汉族知识分子在竹林中挖掘竹笋的同时也挖掘竹子的意义,才有“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梁·刘孝先)的诗句。唐人推波助澜,渐成大势所趋。经过宋人发挥,“岁寒三友”和“花中四君子”都留下了它的名字,定格在中国人的文化记忆当中。
竹子挺拔苍翠有节虚心的外在形象逐渐成为了形而上的人格品质。文人士大夫以此相尚,逐渐成为一种经久不衰的社会风气,以至于苏轼秉承王徽之之意写出了那首难被诗家称道却被俗人赞赏的《於潜僧绿筠轩》:“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傍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的确,入世的物质享受口腹之欲需要满足,出世的精神满足和人格愿望必须追求。能够像“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那位一样,做到“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确不易。但正是因为不易,所以才要追求。于是我们就开始吃竹笋嘛!当然,吃竹笋的历史比这要早的多。
竹笋是竹子的嫩芽,初春出土,鲜嫩清爽。一开始吃它如同人们吃初春时萌发的各种野菜一样,一是新鲜,二是弥补青黄不接的粮食缺乏。很难说哪个因素更主要。因为竹笋,即使再新鲜的,只用水煮,确实不怎么味美可口。所以今天传下来的菜谱多是将竹笋与各种肉类搭配。等到了士大夫将爱竹当做时尚并且以此领导社会新潮流时,新鲜清爽便是主要的原因了。那些脑满肠肥为高血压肥胖症苦恼的人将其作为良药,既不苦口,又能治病,既满足了食欲,还倡导了精神,何乐而不为呢?
竹笋要新鲜才可口,北方人似乎没有这个口腹。但是有用来替代的,比如芦芽,就是那个“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的芦芽。竹子和芦苇都属禾本科,就连外形都很相似,尤其是竹子中的慈竹、四季竹。但是吃芦芽的人很少,初春那么多的野菜,难得有人花时间去剥芦芽。这便给莴笋给了机会。
莴笋,又名莴苣,是菊科植物,原来也出产于地中海地区,大约隋朝是传入中国。传说是当时莴国(约今阿富汗)使者入贡,隋朝人用重金求得莴苣种子,因此莴苣又名“千金菜”。东晋葛洪的《肘后方》已记载有莴苣,可见莴苣的传入还要早。莴苣有叶用莴苣、茎用莴苣,还有球莴苣等。叶用莴苣就是大名鼎鼎的生菜,西餐中使用十分普遍。中国人熟悉它似乎源于麦当劳中的汉堡,两片面包中夹一块牛肉或鸡肉,必然还得夹一块生菜。球莴苣几乎就是叶用莴苣的变种。中国人比较熟悉的的“千金菜”还是茎用莴苣。唐朝时已有,安史乱中逃往蜀地的杜甫就有诗叫《种莴苣》,诗中借题发挥,抒发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以至“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离骚》)的愤懑。宋朝时莴苣已大量种植,“四方皆有”(《本草衍义》)宋代陆游有许多咏蔬菜的诗篇,“黄瓜翠苣最相宜,上市登盘四月时。”(《新蔬》)“白苣黃瓜上巿稀,盘中顿觉有光辉。”(《《种菜》》)说的就是春末夏初时节初上市的莴苣。杨万里的也写过“新摘柚花熏熟水,旋捞莴苣浥生虀”(《晨炊光口砦》)。今天浙江温州的“普安道院”据说起源也与莴苣相关。
阿富汗是大陆性气候,那里传入的莴苣应该是首先传入我国北方地区。奇诡的是现在留下的记载都是莴苣在南方的例子。幸好还有个宋代的孟元老留下了一部《东京梦华录》书中的记录了在开封“州桥夜市”上贩卖的食品蔬菜中就有莴苣。由此可见,莴苣在北方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之所以叫莴笋,那是因为吃起来确实和竹笋一样,鲜嫩爽口清新淡雅,最宜生食,并且色泽如碧玉,近乎透明,味道略苦,很有一种贴近大自然的感觉。加上它利水宽肠的药用价值,很适合生活日渐富裕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们。我们开始常吃的时候也已到了生活日益好转的改革开放时代了,而且我们不叫莴苣或莴笋,直称为笋子。
由竹子到竹笋再到莴笋,似乎不仅仅是植物或食材的变化,还应当有一种叫精神的东西在里面。就像我们由倡导轻生取义演变为重视生命,从崇尚规则至上到强调随机应变,由提倡刚直不阿的勇烈到认可“见侮不辱”的坚毅。诸如此类,我们的国民性在逐渐演变,我们的气节观也在随着时代而变化。我们坚信,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我们同样坚信,时间总是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就像竹子竹笋莴笋一样,的确有一些不变的追求在引导着我们,但是像竹子一样坚硬清瘦和像竹笋莴笋一样肥嫩水灵,是貌合神离还是貌离神合,的确一言难尽啊!或许像那个贪婪的人一样,“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又有何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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