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唠叨是味药
2020-09-17叙事散文日尧月
一、跨入不惑门栏的我,每隔十天半月,总会身不由己的迫使自己回趟老家,与依然恋旧,独守土院,被儿放养的七旬老母睡上一个晚上。翌日匆匆离开时,总被步履蹒跚雪落满头的母亲目送离去。目睹母亲还算硬朗,土屋依旧温暖,村庄稳中求异,心情自会舒畅,怡然自
一、
跨入不惑门栏的我,每隔十天半月,总会身不由己的迫使自己回趟老家,与依然恋旧,独守土院,被儿放养的七旬老母睡上一个晚上。翌日匆匆离开时,总被步履蹒跚雪落满头的母亲目送离去。目睹母亲还算硬朗,土屋依旧温暖,村庄稳中求异,心情自会舒畅,怡然自得,似乎莫名其妙的了却了一桩心事。 每次我和母亲总是早早的吃完晚饭,挡住大门,老早的坐在温馨的土炕上,宛如两个很久没见面的知心“朋友”,不分老小的寒暄乱侃。嗓门尽开,笑声如浪,有时真想投入母亲的怀抱,如小女孩似的撒个娇。我已为人父十余年了,然母亲还是将我看做小孩,操劳了一生的母亲,如今不但还操着虎背熊腰的孙儿,也操着背子都麻了的儿女。尽管母亲的操心仅为简单平常的几句问候,不能提供我们所需的物质和金钱,私欲和贪婪,却总是那么的值钱贵重和温暖舒心。你说,无论你的年龄多大,有一个慈祥和善的母亲在自己的眼前、身旁存在,你是否会感到你的天地里,阳光充沛,幸福美满? 一个人对母亲产生真正的依恋和爱慕,不是终生永恒的。就那么两个时段:幼儿时的依恋仅为生存,为的是母亲那一口鲜香的饭菜(奶水);另一时段却是自己成家,喂养了孩儿之后的中年,深知养儿女之苦,之难,之艰,之辛,浅尝了一些世事和人生的五味,便渐次产生对晚年残烛母亲的敬爱。只要条件许可,啥都舍得给母亲花,然此刻的母亲在物质的需求上只能是叹息——有了锅盔,却没有了牙齿!于是做儿女也在叹息,琢磨着在精神上给予最大的最不值钱也是很多人最最忽视的一个电话问候,陪她老人家睡上一个晚上,没大没小的撒个娇,静听她没完没了的唠叨。 不知何时,人到中年在小城闹市蜗居多年的我,总会隔三差五魂牵梦绕的想听我七旬老母的唠叨,一如年轻时总喜欢和娇妻藕丝缠绵昼夜不分。 乡村的夜晚说来就来,远近连绵蜿蜒的馒头山和温馨的村落,猝不及防就被一只巨大无形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静谧安宁,除了偶尔的一声犬吠和鸟雀的梦呓,啥都被夜的大手握住,要么漆黑无比,要么月光如水。傍晚时那星星点点稀疏微弱的灯盏,早就被村人“吝啬”的关闭了,我就和母亲舒舒服服的躺在要么凉爽爽要么热烘烘的土炕上,把本来切割成碎片的城市时间散散漫漫的组成一大片,人生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工作妻儿忘得一干二净,私欲贪婪赶得烟消云散,心灵杂草铲的连根不留。此刻,仅将身躯交给土炕,把思绪停滞,把灵魂封锁,只打开听觉感官,伴随土墙上那只永不知疲倦的电子时钟的滴答静静聆听母亲的于己有关,于己无关,于己半连的家长里短、生活起居、吃喝拉撒、孩子学况、兄妹近况、村里近况,村外杂事的唠叨,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事情总会被母亲随意的拉扯在一起,组成猛看似不成的篇章,细听却顺理成章,静思却蕴含人生大理的天伦。母亲说着说着,有时倏忽便会觉得我瞌睡了,就说:“睡着了吗抑或瞌睡了就早点睡。”“我听着呀,还早呢,妈妈。”紧随“嗷”的一声,母亲又会成为主角独唱,唠叨再起,一串又一串的连成一大片,我安详猫似的侧耳聆听着,偶尔联想一下,便会悄悄地偷笑一下,生怕打搅了母亲对儿子的唠叨。夜已深,有时早睡习惯的母亲依然的会唠叨不停,直到子夜;有时我侧耳还在静听,谁知,她老人家伴随着一个翻身和几声“呼呼”的打噜便进入了酣甜的梦乡;有时她会通宵达旦,忘记时间的进程。不管咋样,我随年岁的增长,却越来越喜欢她老人家这么散漫松懈,舒心坦然,心和静气,随和普通的把乡村的夜晚过的很惬意,很满足,很幸福,很安详;把人生的昨天和今天以及明天唠叨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简简单单。 母亲的唠叨,我不是没有产生过厌烦和逃遁。在我狂妄的少年时,在我刚成家的青年时,就很是厌恶母亲的唠叨,总感觉自己比母亲知道得多,学得多,还因母亲的唠叨将母亲打心底里瞧不起,看的很卑微,很低下,甚至深感母亲的唠叨和唠叨的母亲会给自己丢尽颜面······人生如波浪,起起伏伏,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一段时间后,总会归于稍微的安静,直至宁静如秋水。如今的我虽然很喜欢聆听母亲的唠叨,但还难于和秋水相比。 二、
每个人的唠叨都是对自己孤寂心灵的间接转移和宣泄。我的母亲也不例外。自2003年秋季我的父亲因病背妻弃儿之后,我的母亲随着起初的沉默,渐次到话儿多起来,直到如今没有休止的唠叨。我知道这是她一个人的孤寂所造,她成天一个人长时间的默对黝黑的土墙,宽大寂寥的院落,身旁偶尔有村人邻居的陪伴,儿孙一时半会的来往,但寂寞永驻。你说一个晚年的残阳,被突坠四面楚歌的峡谷时,那还没放射完的余晖不把峡谷点燃烧焦,那还能咋样?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把自己的唠叨最为晚阳的余晖,喷洒在自己的儿女身上的。 一个人一生的爱,是不断转移和嫁接的,否则,这个人就会精神崩溃决堤,了却一生。孩提时对父母,少年时对梦幻,青年时对妻子、孩子,中年时对父母,老年时对孙子。我的母亲在老年时身旁没有一个占窝的孙子,他(她)们都被“绝情”的儿女带在自己的身旁,似乎自己的私有财产,舍不得分给母亲半点。故而我的母亲只能将老年空虚的爱意转换成一大片一大片成堆的唠叨,只要抓住自己的儿女孙子,亲戚朋友,庄间邻里都会唠叨,唠叨。 我的母亲现在依然被她的儿子放养着。不是儿女不孝,不是从心里真的喜欢独居,远离人间的合欢天伦,她这样还在能身体力行的日子里,独守“老窝”,全是为儿女孙子着想,不想把自己的孩儿和孙子累的弯腰驼背,不想分割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间的爱;给孩子空间,也给自己空间,给孩子自由,也给自己自由。我的母亲时常是在我们劝说离开老家土屋和我们一起合家欢乐时,总会说:“我自己还能动弹,要真的不能动了,那就是你们两个儿子不要我,我也要爬进你们的楼房。”我的母亲就是这样而被儿子自由放养在老家破旧宽敞的院落里,我们只能隔三差五一帮一群的涌进,停留不久,又哗啦啦的飞离。故而母亲常对我们说:“来时挤破屋了,去时像冲垮坝水,疯了似地逃。你们不知道,分开来,慢慢走吗?”我们只能闭口莫笑,为了生活,为了前途,为了孩子······还能咋样?瞧着,望着自己倚在大门旁的蹒跚佝偻的母亲那一双双浑浊含糊的眸子,我们能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每次加重的沉重和不舍?只是把自己稍微弯曲的驼背憋足劲儿的挺得笔直,将本来哽咽的嗓门扯的大大的,把含泪的眸子尽力收敛暗藏······故装一副毫不在乎样子,大喊:“回去吧,妈妈,坐在那里会着凉的,会感冒的······”母亲深情厚重不舍留恋的目送总会让我们当儿女的感到沉重和悲凉。对于这样的疾病,恐怕唯有隔三差五的回趟老家,聆听她老人家再也不能廉价的唠叨之药疗养吧,治愈吧! 母亲的唠叨,不仅是一副人世间最廉价的药,也是一本启迪人生最全面的书,更是一部诠释人生记载人生展望明天的经卷。 我不知,您是否已感觉到了,越来越离不开母亲的“唠叨”,越发喜欢这人间最廉价不过的药了!然我却总是越来越喜欢聆听母亲的唠叨了。我想母亲的唠叨不会永存,我也不会总是一个聆听者,但我并不悲哀,一定的时候,我会把我的唠叨撒给儿子,儿子讨厌时我自会撒给孙儿,那又是多么美好的人生! 何时是一个聆听者,何时又回转换成一个唠叨者,生活自会告诉你。在自己是一个聆听者的时段,最好的是把握充当好自己的角色,该干啥就干啥,不要越位,不要心慌,不要悲凉。也许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活的规律,这就是人生的进展。 母亲的唠叨是乡村最美最纯的来自纯朴泥土的乡音,它繁而蕴理,杂而含道,不需提防,不需辨别,只要侧耳聆听,你就会受益匪浅。 在我七旬老母还算硬朗,不算多的日子里,我却越来越喜欢静静聆听母亲的唠叨,也许就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它满载着阳光雨露,蕴含着启迪感悟,闪烁着人性的真善美:无论苦口,还是甜心,母亲的唠叨还是我人生中不可少的一味中成药。 (字数:3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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