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语呢喃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22 编辑 <br /><br />雁语：
我来了，我已经将所有的后事都安排妥当。咱们的儿子已托付给我的挚友、你的亲妹妹，她在我病榻前抽噎着替你谢我，替你家族谢我，你知道我不需要。我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我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儿子会在他亲姑姑的照料中健康成长。我相信我的挚友、你的妹妹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超过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疼爱。现在，我了无牵挂——自从我父母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又不肯拿掉这个孩子后，就与我一刀两断了。几个月以来，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打电话，想求得他们原谅，让我在扰攘红尘能够拥有一份亲情，一份关爱，可是……妈妈说30多岁不找对象，到了38岁，却莫名其妙怀了别人的孩子，让父母丢尽了老脸……你别再和我说对不起，我听的次数太多，我不想听这三个字，我现在想听你说——我在天堂等你。

莽莽红尘，已成过眼云烟，有过太多的痛苦，也有过太多的欢乐。相较之下，我不知道哪个更多些。我只知道，我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当你的妹妹、我的好友领我到你们家，当我看到你对妹妹和我的周到体贴、你的善解人意、你的博学多识，我就知道我完了。你说在医科大三年，没见过我这样沉稳、谈吐不俗又有点忧郁的女孩子。我说我相貌平平，高大潇洒的你应该找个漂亮飘逸的女孩子，你说你不想找个花瓶。那一年，我考上青岛建筑学院，开始了我梦寐以求的环保设计，你的本硕连读还有四年，我们成了两只雁。酷爱文学的你给你我起了两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昵称雁语、呢喃，连起来就是雁语呢喃，你说大雁是世间真正的情种，一只死去，另一只决不苟活。当时我感到自己好幸福，一心期盼四年后做你的新娘，缤纷绚丽的梦做了四年，临毕业前，你那次酒会却粉碎了你我四年的美梦。

记得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你乘快车来青岛。在那家见证我们爱情的咖啡屋，我见到了脸色惨白的你。一向快乐、大度、坦然的你，见到我竟然泪水零落，紧紧抱着我，我透不过气，使劲掰你的手指头，你才松开。在你断断续续的自责中，我还是明白你在酒会后不知怎么竟睡在你那个讨厌的女同学床上。当时，我如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我头脑中轰鸣着一个念头：你是骗子，是色狼！我清楚地记得我使尽全身力气，给你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远远避开了你。

你那封洋洋洒洒的万言信，我也让你妹妹在我病榻前替我烧了，我要带着它来见你。上一辈子，你失误辜负了我，这一辈子我可不想再遭遇同样的轮回，我要你亲眼看看、要你永远记着你的一顿酒，毁了你我红尘中几十年的幸福。我不是埋怨你，也不是想勾起你痛苦的回忆，我只想来世对咱俩的感情加一个密码，申请一份保护。凡尘里我就已原谅了你，知道了你的无辜。四年，整整四年，我们艰难地捍卫了彼此的圣洁，而正是这份圣洁，最终，让你对我只负有一份愧疚和撕裂的疼痛，而不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一个丈夫对一个妻子的责任。自尊和傲气让我没办法去争你；你的男人气、你的意气害了我，也害了你。当你在青岛，一断一续地和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使酒后你对她什么也没做，你也会负起你的责任，做她的丈夫。当时我丧失了理智，而你则充当了一个傻子。若干年后她一次醉酒，嘲讽你只是被她灌多了，她让其他同学走了，把你拖到了她床上，以此来惩罚你对她的漠视。你的心境不可遏止地黯淡下去，直到去年，在我漂泊的海南意外重逢。

你是否有意来寻我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13年的时光还是没能把你从我的心底抹除。虽然13 年我没和你联系一次，可你的点点滴滴，你对我的种种，却一直在我视线里。这些年，你我的情感纠葛，难坏了你妹妹——我的同窗好友，她默默地慰藉着你我，对你我的恩怨却又没法消除，她说你是个傻子，我是犟种。她不止一次地劝我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曾经沧海，再也不会找到我喜爱的水了。她劝你离婚，可你妻子却宁死也要守着那份无爱的婚姻，我不知道你妻子是情痴，还是报复乃至仇恨。13 年后金风玉露一相逢，成就了你我前世的幸福和痛苦。躲了你13年，还是没克制住17年的爱恋，我做了你一夜痛苦而又幸福的女人。这一夜，让你对自己当初的无知和意气更深刻反思，也加重了你摆脱妻子桎梏的想法，可你妻子说直到死都要和你纠缠在一起。你的痛苦，你的忧郁，我感同身受。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健康快乐地生活在世上，哪怕远隔天涯海角，我也会感受到一份关切、一份惦念……可时隔两个月，你还是在恍惚中撞车撒手西去。你实践了你的语言……当我听到你妹妹从遥远的北国打来的电话，当我乘飞机再次来到你面前，当我亲眼看到我钟爱的你化作股股青烟，我觉得我的灵魂已随你而去。和你告别后，我找出了早已准备好的100片安定。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怀了你的骨肉，你竟又一次离我而去，而这一次，我不用死亡这种办法就和你永无见面之日。我曾经想过，即使你守着你那份死气沉沉的婚姻坟墓，只要你在尘世，我就会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我们爱情的结晶，一个人静静地养大咱们的孩子，永远不会让你知道我有了咱们的孩子，让你再受到剜割的痛苦。我这样做，你还是抛弃了我。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对我不再有任何意义。在这个尘世上，我可以不拥有你，可以为你远走天涯，只要我能够感受得到你，只要我能够远远地瞩望着你。而今，这份心意都成了奢侈，成了不可企及的梦……我拿起安定，放到嘴边，那一刻，你竟倏地出现在我眼前，用那样一种哀怨的眼光看着我，从头盯到脚，然后把目光盯在我的腹部，我惊诧，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就那样看着我，甚至有点怨毒，我无措，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这样看我。最后你的目光定在我的腹部，我终于明白，你是为了咱们的孩子！我泪眼婆娑地问你：你想让我好好活着，养大咱们的孩子？你依旧无语，但眼神却转做柔和、眷恋，……我答应你，可我知道，多年的漂泊，多年的思念，我的心脏可能已经难以维持到咱们的孩子与我在尘世见面。看到我拿药的手缓缓放下，你的目光竟有了盈盈笑意，那笑容有欣慰，有信任，还有期待。我知道你结婚十几年，但一直没孩子，我还知道你非常喜欢孩子，更何况是咱俩的孩子……

你有一个好妹妹，我有一个好朋友。我告诉了你妹妹，我有了你的骨肉，她哭了。我知道，她既为你、为你家欣慰，也为我的处境担忧。她告诉我在我遇到难处的时候，就辞掉海南的工作，她照顾我。一晃儿，你走了六个月，咱们的孩子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不停地翻跟斗了，他越调皮，我的心脏压力就越大，我知道自己已近不惑，高龄产妇，危险原本就很多，偏偏心脏又不好。孩子五个月的时候，我就已经时常觉得呼吸困难，经常彻夜不眠，浑身浮肿，走路都相当困难。可为了你，我一定要撑下去，现在，孩子已经七个月，医生说已经可以存活了，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经到了极限，不定哪天，我就撑不下去追随你去了，因此，趁着我明白，手术取出了咱们的儿子。小家伙五斤，虽然有些瘦小，但很活泼，将来一定像你。我不措眼珠地看了他一天一夜，看他健健康康的，看你妹妹周周到到地充满怜爱地照顾他，我终于可以长出这口气，安心来找你。尽管，红尘中，你老是说你是风儿，说我是沙，在尘世里，你还是曾两次抛下我，而这次，我只希望你的风力再大些，我再轻些，这样我这粒沙就能永远随你走天涯，随你上天入地，再也不会让你把我挟裹丢了。

雁语，你听见我呢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