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痛挂在合欢树的枝头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48 编辑 <br /><br /> 我把痛挂在合欢树的枝头


某夜有雨的黄昏，我沿着一条栽满合欢树的路走着，去赴和一个女友的一场约会。她要我坐进一座茶楼里的静谧角落，等她。出来的时候，匆促，我们都没带蓑衣和斗篷。寂寥灯光闪烁下，有这样的一个场景是属于我们的：轻声漫语的唠叨着， 不做任何张扬的姿势，真的只想企图能把一些豆粒大的心事都吐露到低调的极至。她说春天很暖，淋点雨也没什么，可是真的有水从她叙说的场景里倾泻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怀疑起先前的一分钟，她说下的那句话，春天很暖 ，淋点雨也没什么，是吗？记得辛晓琪在她的歌里唱过：真的爱都不容易收，谁说成熟的人一定不怕痛？

她喜欢在闲暇的时候kall我，邀我到她家吃饭，而我最喜欢她烧鱼给我吃。她喜欢做鱼汤，但她自己不喜欢喝，因为有几次，她喝汤的时候，喉咙都被鱼刺卡到了，她被刺扎的失去了味觉。我也有过这样的情形，但我是不怕的。记得小的时候，爸爸做鱼给我吃，我卡到了，一边哭着一边猛吃几口干饭团往下带，鱼刺吞下去了，泪水没干就又嚷着要吃鱼了，很勇敢的。当父亲训斥着要我停下不吃时，我便要大闹一场，小时侯为吃鱼而遭父亲揍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吃鱼，全凭喜欢的味觉。直到某一年遇见一个人，他在不经意间随口告诉我说，吃鱼的人聪明，记忆力特好，于是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我常常把一些微不足道的陈年旧事都能记的滴水不漏，不随日月腐蚀了。自那年我开始决定在以后的饮食上，要加倍的吃鱼，把鱼汤当仙汁喝。现在的日子里我喝汤，喝鱼汤，其实只在异想天开的渴望能记住那年和我说这句话的那个人，他的样子。喝的再多，也不用担心有刺会袭击，受过伤，无数次了，麻木，我失去了知觉，就像她，失去了味觉一样，同样是痛，只是各人感觉痛的轨迹延伸方向不一样而已。

一个清晨，有薄雾笼罩的小巷，我提着水壶沿着一条巷子走着，想去打壶开水回来洗梳。就在巷子的拐角处，我看到有一棵树立在巷子尽头的路边。这棵树，我无数次经过它身旁，却从来没想过去打听她的名字。其实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合欢。我能在一个雾意蒙蒙的清晨，唤它一声，合欢，这得感激我的那个闺中密友，她是学园林专业出身的。她曾在一次来我家的时候，陪我一起逛那个小巷深处的曲径，经过这棵树旁，用很诧异的眼神望着我说，你这里还有合欢树呀，这可是种很美丽的树呢，春天叶子绿意阑珊，夏天六月就开花了，红白相间的花，花朵娇小玲珑，开花的时候采点带回去插进花瓶里蛮好的。

合欢树在我居住的这个城市，其实于我是很熟悉的，曾经有一年，我在这座城市的一个地方上班 ，每天早出晚归的那条路两旁站着挨挨挤挤的都是合欢树。那年我和先生初相识，他每天晚上都在栽满合欢树的路上等我，那栽有合欢树的路是我下班时候必经的抄近小路。

我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为了躲他才绕道而行的，但走着走着就觉得路绕多了，是在折腾自己。“早晨起来，面向太阳，前面是东，后面是西，左边是北，右边是南。”我日日在我的职业生涯里领着一群孩子，站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叫他们做着指明方向的早操姿势。我日日提醒着别人不要找不出方向迷路，我教的东西连稚童都会，可却让自己愈来愈糊涂东西南北，往哪个方向走可以不困惑。

有那么一段孤苦的岁月，我站在合欢树底下，无数次的沉默着,看着合欢树上的那些叶子，那每一个枝头的叶子都是成双对的，那叶子的形状像锯齿一样锯着我日渐萎靡的心，终于我在一个月明风清的日子里想通了，不想和这棵树失去呼唤的感应，有了一种欲望，想和这棵树合欢，想把自己的灵魂和生命都托付给一棵树，想让自己的希望都挂到生命的枝头上去。那年九月合欢树开花的季节，我的身体有了反应。我所居住的这个院子，站在阳台旁透过窗子就能看到合欢树上的枝叶和花朵。

一朵花，两朵花，三朵花，开遍我的家。我曾有段日子是使劲全身力气想到外面的合欢树底下去散步一下，去嗅一嗅合欢花的味道，可是我曾有那么一段日子，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孕育一朵花一样的小生命在我的体内,让我觉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原来开一朵花，于一棵树上，是那么的辛苦。

数年后，我的生命里硕果累累，全是一棵树上的花朵汲取到的欢笑。

曾经固执的以为，每个生命的苦痛欢乐是与生俱来的，且独我的，与土地无关，与山河无关，与草木无关。直到真的站在一棵树前，看到了它的枝繁叶茂，嗅到了它的清香四溢，抿着它的名字，看着它从春天发芽延长到冬天枯朽，才知道世间的万物都是相通相连的。人生在世亦如这一秋草木，开花结果，那是我们在季节的守侯里梦寐以求，错过了再也不可能回头。

记住每个人的样子，我觉得远没有记住每种树的名字容易。一棵树的名字，合欢，会有很多人记住它的内涵，恩爱，缠绵，世代人像传着接力棒一样把它的内涵告诉红尘男女，千千万万年后，我相信还会有人呼唤它一声“合欢”，可千千万万年里，滚滚红尘中，也许只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在呼唤过另一个人的名字。绝对一对一的在痛里呼唤，于千万年前，我没做过，于千万年后，我也不能再为你做一次，于是我只能趁现在，我还年轻，我把我对你唯一的痛挂在合欢树的枝头，为你痛一次，即使你听不到，在那边的世界里，我百年后与你赴约的地方，我仍然要借别人的枝头，挂你痛我也痛着渴望开出的花朵。你若在轮回里看到这花朵，我孕育下的，告诉我，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