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水温润的幸福时光

自来水温润的幸福时光
李有旺（回族）

　　家乡用上了自来水，是在世纪之交的新千年之后。

　　在这之前，乡亲们的生活用水依赖的是井水。家乡密密的村庄下面，有两口老井，一口在村头，一口在村尾，墨守成规地分摊着村头村尾的村民的生活用水。两口老井井口不大，井深不高。老井是用青石板围垒起来的，井口边的青石板饱经岁月的沧桑，显得古朴光滑。没有人知道两口老井建于何时何人所建，但无可否认的是两口老井之前一直是父老乡亲们祖祖辈辈的生命给养。喝着用着井水的乡亲们老去的老去，出生的出生，物是人非，老井依然，依然平静地凝眸着苍天，依然倾情地哺育着生命。

　　公鸡的啼鸣把天喊亮，早起的喜鹊早就在果树上练着嗓子，饱睡一宿的乡亲们陆续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门，预备着热水的就洗把热水脸，没有预备热水的就打瓢冷水了事。洗完脸，漱过口，担起水桶，就往老井赶，沿路都能遇到担水的人。老井的旁边，往往会聚集着很多早起的担水者，大家按照先后顺序盛满水后，又担着水往家赶，家里有水缸的就把水往水缸里倒，倒完水后如果有家人照应着家务活，又接着到老井担水，直到估摸着够用一整天为止；家里没有水缸的，担了一担水后，放好钩担，就忙着生火做家务。巧妇难为无水之炊，那时候，我家的担水任务大多就落在母亲头上，每天天一亮，母亲就和乡邻们一样要到老井里担水，如果家务活不忙，母亲会连续担个三、五担，直到把家里的水缸担满。遇到雨天，母亲就会戴上斗笠，披上雨布去担水。家里做饭做菜洗衣淋浴要用水，父亲泡茶喝家人口渴要用水，喂家禽家畜也要用水，一个家庭每天的用水量很大，所用之水，都得到老井里担。有时候，吃过早饭，早上担的水又快用完了，就得又担起水桶去老井里担。遇到农忙季节，早上和中午顾不上担水，脸朝黄土背朝天地辛苦劳作一整天的乡亲们，还得不顾疲惫地到老井里担水。

　　习惯成自然，反正不到老井里担水家里就不会有水，家里没有水生产生活就无法正常进行，每家每户就得到老井里担水，这在乡亲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一直以来，由于老井也没有出现过缺水的情况，没有人去想过和提过要接通自来水的事，大家心安理得地沿袭着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

　　老家坐落在寨子的最高位置，从老家到老井，每担一担水，至少要用十分钟时间。岁月不饶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大把我和妹妹供养成领着国家工资的“单位人”的母亲，已经被无情的岁月摧残得两鬓斑白身体拘偻了，从成为父亲伴侣的那一天起，母亲担水的年龄比我和妹妹都要大得多。考虑到日益苍老的母亲还要天天风雨无阻地到老井担水，新千年的春天，我和从事水利工作的妹妹合计后，决定为家里架接自来水，以减轻母亲的辛劳，更好地方便家里的生产生活。由于工作的关系，妹妹熟悉镇水利站的技术人员。联系上镇水利站的技术人员后，技术人员告诉我们，你们村民小组只有三十多户人家，如果每家每户都架接自来水，负担的费用不大，最多每户承担一百元的费用，如果自来水的用户少，每户承担的费用相对就会高些。我和妹妹就分头到每家每户做乡亲们的工作，跑完了整个村民小组的住户，最初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家愿意用自来水。尽管如此，我和妹妹依然坚定了要为家里和愿意用自来水的乡亲们架接自来水的决心。我们买来了水管等材料，请到了技术员，开始架接自来水。只用了半天多时间，自来水就汩汩地流进了十余户家庭里。原先做过工作却不愿意用自来水的乡亲，可能是一时间想明白了什么问题，就在十余户自来水工程安装结束后，竟纷纷来到老家里，请求我和妹妹再请技术员为他们安装自来水。看着这些很可笑也很可爱的乡亲们，我和妹妹只好再次邀请了技术员，为他们都安装了自来水。

　　至此，乡亲们每天惯例性地到老井担水的情形成为了历史。老井还在，却成为了故乡土地上的自然摆设。用上自来水后的乡亲们，深刻地认识到了自来水给他们生产生活带来的便利，开始享受着自来水温润的美好时光。 　　家家户户用上了自来水，水龙头一拧，清冽的自来水就汩汩地从水管里流了出来，盛水的水缸就经常满着，用多少有多少，乡亲们省却了到老井担水的工夫，雨季天，再也不必披蓑戴帽地踩着泥泞到老井里担水了。农闲季节，该做家务就做家务，该休息就休息；农忙季节，就可以一门心思地安心生产，再也不必考虑要到老井担水的事情。原来到老井里担水的时候，乡亲们遇到洗个头淋个浴的，一担水一下子就用完了，弄得洗头淋浴都不安生，现在有了自来水，想洗头就洗头，想淋浴就淋浴，水都流进家了，还担心什么。

　　在我的家乡，每年临近年关的时候，乡亲们都保留着杀年猪的传统，多的杀三、五头，少的杀一、二头，杀年猪是乡亲们每年的一件盛事和喜事。而杀年猪不仅有很多繁琐的事情做，而且很费水，年猪杀得越多，用水量就越大。杀猪以前，要烧沸满满一大铁锅水备用。一大铁锅水，水桶小的人家，一担水都装不满。猪杀倒了，就要用沸水把猪毛烫洗干净，等死猪赤身裸体地躺在案板上后，宰割下猪头，要用清水将鲜血冲洗干净，接着才开膛破肚，取出五脏六腑，也要用清水冲洗干净，紧接着切割四腿，切割剩余的猪肉，都要用水清洗干净后才进行腌制。切割和洗净好猪肉，又要用水清洗猪肚肠，要把肚肠里的猪食和粪便清洗得干干净净。一头猪全部收拾完毕，要用三担左右水。因此，杀年猪当天，每家都会抽出一个劳力来专门到老井里担水。乡亲们用上自来水后，就没有必要去老井里担水了。找一根皮水管，接上水龙头，烫猪毛的水一会儿工夫就放满了大铁锅。清洗的时候也很方便，一个人切割和收拾着，一个人拎着皮水管冲洗，又快又方便。尤其是遇到红白事，没有用上自来水的时候，最头疼的莫过于主人家邀请到的主持红白事的管事了。红白事得用很多水，招待客人要喝茶水，洗菜洗碗筷要用水，做菜做饭要用水，杀鸡杀猪要用水。要保证红白事期间每天的水够用，管事得事先联系和安排好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红白事期间专门负责到老井里担水。担水可是件苦差事，负责担水的人基本上没有休息时间，早上担了五、六担水，午饭过后，担的水又所剩不多了，又得在管事的安排下去担水，遇到晴朗的天气还好，遇到下雨天气，鞋子裤脚弄脏了不说，还得顶风冒雨一趟又一趟往复地到老井里担水，被安排担水的人都很不情愿，巴不能不被安排到担水的任务，但乡里乡亲的，谁家都会有事情，谁家有事情了，都得众人相帮，不情愿还得硬着头皮担水。自从用上了自来水后，管事们就相对觉得轻松多了，不必再安排人负责担水，帮忙的人就可以相帮做其他的事情，红白事就少了些不必再担忧和考虑的繁琐事情。乡亲们都说，用上自来水后，不仅节约了时间，节省了劳力，还节约了成本，提高了效率。

　　家里用上了自来水后，很多乡亲还陆续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连接热水器的水龙头开关一拧，接完的冷水还可以用来洗菜，放完冷水后，就接到了热水，用热水烧水做饭做菜，又快又省柴又节约电。遇到家里杀鸡吃，也不必再烧热水，直接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就可以把鸡收拾干净了。没有用上自来水和安装热水器的时候，经常在田地里挥洒汗水的乡亲们，想洗澡的时候，不想烧热水了，就直接洗冷水澡，想洗热水澡就得烧热水，烧水洗澡也麻烦，费柴费时不说，用有限的热水洗澡也不是很舒适和安逸。有了自来水，有了太阳能热水器，劳累一天的乡亲们，想洗澡的时候就可以洗澡，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美美地洗上个热水澡，疲劳也消除了，个人卫生也讲究了，人也显得精神抖擞了。

　　村里用上了自来水，乡亲们就可以静静地享受着自来水温润的幸福时光，村庄里就显现出一派安居乐业的美好景象。

[ 本帖最后由 李有旺 于 2009-5-22 08:0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