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槐花

印象中的槐花
文/郑韩故城 院子的一角开始喧闹起来，风吹过杨树林正午闪光的叶片，发出一串串宽阔高远的乐声，树荫参差。五月，那两株槐树也到达了花期。

是一次不经意间的仰望，花香就沿着嗅觉下落，直至遍体通透。鼻翼努力保持这次翕动，似乎味觉稍纵即逝。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在这之后一周的夜班都将有花香作伴。这是两株成年槐树，树冠高大、枝繁叶茂、花蕾拥挤。

入夜，城市停止了喧哗，院子里甬路边的灯光微弱，花圃中的槐树隐去了真实面目只留粗糙干裂的树干和难以掩示的花香。在诸多花朵里，唯独槐花显得别致：她香而不艳，醇而不腻。即使在古板的植物学参考书里它也显得楚楚动人：“总状花序，钟状花萼，蝶形花冠，盛开时成簇状，重叠悬垂……”。它花瓣的颜色或乳白或米黄，真是色如其香，素雅清新如邻家阿谁。

这一普通品种的槐树在故乡也是有的。

那是久未触及的记忆，槐花如端庄少女，明眸善睐、脚步轻盈，于淡雅中尽显柔情。当季节徘徊在外辽河以外，阳光已经无法收束田野的骚动、蔓延：先是泊船在草色爬满滩头时，一点点退回到曾经的辙迹；种子苏醒在河套温暖的眠床；柳树吐露整个冬天的寂寞；蒲公英的金色小花成群开放在树林边缘；其间，蛙声的第一个韵脚从枯萎蒲草底部爬升至北窗月下。直至后来槐花提着她的乳白色长裙在一场小雨之后登上枝头，顾盼间仍带着她那处女的羞怯和疑惑。

那是两株生长在大路旁的槐树，一株根扎在高处，树干笔直粗大，顶部分叉，树叶层次分明，靠近路边一侧枝叶犹为繁茂；另一株长在路边坡下的水沟边，高出路面的枝干杂乱无章。五六月间，这两株槐树成了大孩子们游戏的主题。摘下一小串排列整齐的槐树叶，夹在指间吹响亮的口哨；折下一小枝槐花，把最鲜嫩的花朵放在嘴边轻轻吮吸幽香的花粉；有的干脆把成串的花朵和初生的柳条一起编成花冠，花香就伴随着童年烙进他们的记忆。

在坡下的一小片林间空地，喜欢和女孩子玩过家家的我已经开始学会修葺新房，那间只有小腿肚高的茅草屋装不下一只小板凳，却装着我们曾经无法言说的幸福。我那忙于操持家务的双胞胎“妻子”总是烹调许多奇怪的菜肴，由妹妹负责端给那个专心致志于制造木头“家具”的“丈夫”。品尝显然是必须的，只是后来因为“丈夫”的表情略显牵强，始终在一旁充满期待又不着一言的姐姐也就不再坚持……

如今在我的生活里，双胞胎姐妹早已音讯全无，她们的面容也已模糊不清，只有坡上那槐花的幽香总是在五六月间侵袭我城市生活日渐麻木的视听。这幽香会不会是我真实生活中的恋人……

也是在一场小雨过后，她走出臆想，走过长满蒲公英的土坡，带着槐花的花冠，掀开五月映绿的竹帘走进我的书斋，依旧是一袭长裙，一头纯净乌发，一脸林间午后的静谧。


2009年6月成稿于 天津 眷勤斋 [ 本帖最后由 郑韩故城 于 2009-6-24 22:4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