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香 菇

进入雨季后，我有了一个上苍山拾香菇的打算，但双休日一直忙于田地里的农活，抽不出时间上山，直到现在，终于实现了这个心愿。

上午九时，吃过早饭后，我就忙着上山了，今天的天气不错，是个晴天。上苍山干活，最好是晴天，便于在山林中穿行。十一点，就到了一个叫“上水井”的地方，由于天气很热，又走上坡路，此时已是汗如雨下了，坐下歇乏，喝一口山泉水，待汗水凉后，继续赶路。

从老虎箐左侧的山沟里进入森林，开始捡拾香菇。这是一个杂木、山竹和野刺丛生的山沟。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未上山了，从林中的足迹来看，最近有人来过，只要有人找过香菇，后面来的人就很难拾到香菇。从节令来看，现在已经到了香菇大出的时候，我从山沟一直往上钻，在一根木杆上找到了几朵香菇，从香菇的特征看，好象已进入尾拨，将要出败了。当我钻通这个山沟时，也未能拾到多少香菇。进入牛峰堆上边的草坝，沿放山的黄牛踏出来的小路北行，进入一个更大的森林，先后查看我所熟悉的出香菇的木杆，望能找到更多的香菇。当我从鸭子箐折回到了轿顶山下边的箐边时，天变得越来越阴沉，不时便下起了大雨。上山拾香菇，最怕的就是下雨，一阵雨过后，树林里很滑，行走十分困难，容易跌倒，而且近几年来旱蚂蟥十分猖獗，人被叮咬得忍无可忍。我每次在雨天上苍山干活，少则身上被咬十多处，多则达几十处，弄得满身是伤。我急忙冒雨采了一些山韭菜后，沿着山路跑步返回了。

这次上山，我用手机拍摄了旱半夏、草血竭、重楼、升麻、珠子参、三棵针、石苇、金樱子、龙胆草、续断、草乌、羊血草、天南星、防己、羊耳兰、白毛蛇等几十种药材的照片，想收集一些中草药的图片资料。以前我上山见到中药材时，因为没有摄影工具，也不会摄影，无法得到照片资料。这段时间，正是各种中草药生长旺盛的季节，正好收集图片。

今年春夏两季，天特别干旱，香菇出得很迟，一般年份是到农历四五月间，就大量出菇了，如果春季雨水好，在农历的二月中旬就能拾到香菇，出得最早的叫“头拨”香菇，肉厚、色深、气味特香，在采摘时就能嗅到浓厚的香味，是最优质的，最适宜晒成干品保存。香菇生长于海拔二千米到三千米的山林中，长在被砍倒三年后的栗木上，以出在麻栗树上的朵最大、肉最厚、质最优。当温湿度达到适宜的条件时，便能出菇，从子实体长到成菇，只需一周的时间。在我的家乡，香菇是除鸡zong外最好吃的一种食用菌，很受人们的喜爱。每年的夏天，下过几场透雨后，乡亲们便利用农闲时间，成群结队地上苍山捡拾香菇，享受野生香菇的独特美味。

上山拾香菇是一项很辛苦的活计。因为出菇的时间是在雨季，出门上山，遇到下雨是家常便饭，有时竟是一天到晚都穿着湿衣服在山林中穿行，树林里的地面很滑，经常跌倒，有时还会摔伤，这几年来还要忍受旱蚂蟥叮咬的痛苦。遇上好天气，上山时，只走半个小时的上坡路，就会汗流浃背了，但习惯了上山干活的人不怕这些困难，以经过辛苦劳动后得到的收获为乐。经过一天的艰苦劳动，就能享受到吃香菇的乐趣。

我上山捡香菇，是从童年就开始了，初次干这活时，连香菇都认不准，只好以气味辨认，屈指一数，已经历了几十年的拾香菇劳动，从童年到了中年。小时候，家里很穷，拾回家的香菇，好的被捡出来，拿到县城卖了，换回生活急用的物品，只留下差的自己吃。因为从小就爱吃香菇，每当看到父母将好的香菇挑起了，我伤心得几乎掉下了眼泪，后来才明白：这是生计的艰难，是生活所迫。现在拾香菇，是不卖的了，无论捡到多少，只供自家吃。因此心里是高兴的，并不在乎能拾到多少。特别是成年后，我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磨练意志和锻炼体力的劳动，所以一直坚持至今，每年至少要上山捡三五次香菇。

今年早就有了去拾香菇的想法，总是抽不出时间上山。现在，地里的包谷种下了，田里也栽上了秧，可以安心地上山了。到了山上，才看到雨还是没有下透，出香菇的木杆还见干的迹象，因此出菇不多。但按时间看，现在已是出尾拨菇的时候了，我还未见到大量出菇的场面。从林中走来走去，只见有少量的香菇，与往年相比，实在是少多了。辛苦劳累了一天，还未找到十斤香菇，但吃几顿是够了，也算是劳有所获吧。

　　香菇一般的吃法是炒肉吃，也可煮汤，味道很鲜美。我还在拾香菇的途中，每次都要从山上采回一些山韭菜，将鲜香菇与山韭菜、洋芋做成一味菜汤，名为“野菜三鲜汤”，那味道实在是美极了，即使在我的老家，能吃到这味山珍的人也不多，似乎成了我的“专利”产品，这次我又有机会享受了这道美食。去年，我还栽活了一些山韭菜，现在长得很好，可以采食了。

小时候，只要到离村子不远处的大麦地、歇气凳、路口么、岩房箐、三队火山沟等地方，就能拾到香菇，如今，由于森林遭到了巨大破坏，出菇的地方也越来越远，已经到了苍山的高海拔地区，要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比我儿时足足远了一倍的路。整天在深山老林中不停地走动，十分辛苦。现在的孩子，已经没有我们儿时的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很少能见到他们上苍山捡香菇了。有时我上山，还能遇到童年时在一起拾过香菇的伙伴，总是聊一些儿时的话题，这自然引起我对童年时上山拾香菇的记忆了。

小时候我上山拾香菇，经常是光着双脚在林中行走，而且不论是刮风下雨，都阻挡不了我的行动。那时的山林，比现在茂密得多，衣服被雨水淋湿后，手也被冷得木了，见到长在木柴上的香菇，竟然摘不下来，只采下菌盖，而菌柄则留在了木杆上。一天不知要跌倒多少次，但想到吃香菇的快乐，也就忘记了劳动的艰难。还想到用卖香菇得到的钱能解决家里生活上的一些困难，辛苦也是值得的了。那时，父母也不会阻止孩子们的这种行动，还进行关心和鼓励。孩提时代，能被父母夸奖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收获香菇的季节，也是野草莓（当地叫“火烧白地果”）成熟的时候，此时上山，便能吃到这种孩子们爱吃的野果，在那个常受饥饿之苦的年代，吃到这种味道甜而微酸的野果，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了，还有一种叫“余粮果”的野果，吃起来很甜。最高兴的是背着一篮子香菇，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心里有一种满载而归的欣喜感。那时的我，就有超人的意志和耐力：有时见到山上出香菇的木柴，还从老远的地方扛回家放在荫凉处，让其在雨季到来时出菇，这样，不出家门便能采到香菇了，有一年的冬季，我将木柴浸泡在水中，竟然长出了菌盖开裂的优质冬菇，这是我从种植食用菌的书上学到的方法。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热情与干劲了。

今天我虽然拾到的香菇不算多，但收获也不小：在拾香菇的同时，还找到了一些重楼和珠子参种苗，拿回家栽种，拍摄了几十张中草药的照片，采到了一些山韭菜，又挖到一些珠子参，可用来泡制药酒。从上午九点吃过早饭后出门上山到返回时，已是晚上七时，中途未吃东西，已经饥饿难耐了，回到家里，还要将重楼与珠子参苗栽下后才顾得上吃饭。走在回家的山路上，想到从前上山拾香菇的情形，我已经在这条山路上往返走过了近四十年，路依然是这条路，而我已经不是童年和少年时的我了。在长期艰苦的劳动磨练中，我已经成就了坚定的意志、顽强的毅力、惊人的耐力和健壮的身体，这就是我得到的最宝贵的劳动报酬。但愿再过四十年，我还能上山拾香菇。那时再忆童年拾香菇的经历，应该别有一番滋味吧。

二00九年六月二十日夜
[ 本帖最后由 苏忠伟 于 2009-6-26 21: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