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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坟.上坟.哀思

2021-12-23抒情散文新叶

一人固有一死,自然规律使然。生命自诞生之日起,就开始向死亡迈进,纵然这一历程千差万别——或一帆风顺,或磨难重重;或青云直上,或沉沦乡野;或锦绣富贵,或褐麻贫贱;但最后的结局都是相同的——魂归旷野,身化黄土。生命只是一个过程,有开头、有结尾……

人固有一死,自然规律使然。生命自诞生之日起,就开始向死亡迈进,纵然这一历程千差万别——或一帆风顺,或磨难重重;或青云直上,或沉沦乡野;或锦绣富贵,或褐麻贫贱;但最后的结局都是相同的——魂归旷野,身化黄土。

生命只是一个过程,有开头、有结尾,但没有永久;死是生命最后的一步,昭示着一个人再无所欲、无所求、无喜、无哀、无言、无行,许多年后,能证明他曾是一个生命的唯一证据就是他的姓名,而且极有可能连这唯一的痕迹也会因时间风化而不复存在。

不同的人对死的心态不同,或妄想轮回转世,或企图步入天堂,或只愿酣睡于九泉之下,从此不问世间纷争,但不论何想都必须在离开人世后有一个立足之所,于是便有了坟。

坟是一个人死后的居所,极其重要,又与一个人的身份联系密切,于是世间便有了千千万万不尽相同的坟。帝王之坟,占地面广,气魂宏大,建筑极富,多奇巧构思,珍珠玉玩不计其数,绫罗绸缎极尽华丽,且大都选址于青山秀水,地僻人罕之处。小民之坟就逊色多了,用一木棺藏其尸身,于邻近乡村闲地中挖土穴而葬,上面垒以土堆即可。

其实帝王之墓也罢,小民之坟也好,对死者而言功能都是一样的,避开了风雨雷电、冰雪霜霰,而安躺其中,吸纳地水土气,随日月交替不断变换面目,最终变成白骨几根,尘土数掬,于自然融为一体了。

杜甫诗云:“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死者一去不再复返,坟自然是活着的人修建的。修坟是活着的人为死者做的一件大事,一可使死者安居地下,隔绝人世尘埃;一可使亲人据时节准确的奉献祭品,寄托哀思,于是坟便有了特殊的意义,成了生者和死者联系的主要凭借。

春节是华夏族一大节日,此时五谷归仓,土地负雪,是一年中最为闲暇的日子,人们聚于室中尽情享受四季劳动所获,安养精神,犒劳筋骨,舒展肢体。此时自然地想起了先人,似乎觉得他们于阴世中也该享用且欢乐,于是人们便在一个特定的日子和时刻带上丰盛的祭品到坟头拜祭,烧烧纸,说说话,问寒问暖,祈求许愿,以尽子孙之孝、后辈之礼,更希望得到冥冥之中先人的佑护,使家昌业旺,子孙兴盛,祛灾免难,降福呈瑞。

不仅是春节,每逢清明、七月十五等日子人们都要上坟。子孙齐全最好,摆好祭品,在坟头前跪好,由其中长者点燃带去的引火物(通常都是麦草),然后把一沓一沓的阴间用纸币燃着,边燃边不停地分配着、叮嘱着,以使众多的先人们在一个活着的人们无法看见但可以想像的世界里衣食无忧、不再承受像人世间的一般苦楚。火熊熊燃烧着,把无数的纸币变成了灰烬,似乎也把人们的意愿变成了现实。人们满意地站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缓缓离去,而在心灵中一桩大事又了结了,在心底深处仿佛前行路上的一处障碍移开了,又与先人们达成了佑护前行的协议,这一年即使有灾祸也将转凶险为吉祥。

如此,上坟意义非比寻常,成了一年中人们必不可缓的一件大事。每逢上坟日,皆携子抱孙,按时前往,近者徒步,远者乘车,必在先辈坟前叩头而得心安。

古往今来,延续而不绝,遂成数千年习俗。

历史不会有错,阴晴圆缺、离合悲欢皆合自然法度。一个生命于世数十年,留下痕迹无数,一旦离去,对人世仿佛一叶飘落,对子孙犹如房倒屋塌。哭声承载的是悲痛,是对亲人的不舍、留恋,是与亡者共日落月起、同朝霞夕晖的渴望,但落叶难归旧枝,梦想总是虚幻。哭声包容了这一切,在凄惨的唢呐声中,呜呜咽咽、悲悲戚戚、绵绵延延,陪伴送葬的伍,也护送亡者的灵魂,对于天地则是一种禀告——将有一个痴情的孩子回到父母的怀抱永不再离去。

苏轼词《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云:“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亡者已去,情却难断,人们把坟地当作倾泻的平台,或于逆境不断,前路坎坷时哭喊呼告;或触景生情,伤时感怀而涕泪横流。泪雨纷纷,不可抑止,生死两隔,似近实远,然情感却得以宣泄。

人们对于坟的情感,对于亡者的挂念实则源于人的灵魂不死观念。先民们是颇信轮回转世,阴阳两界的,很多宗教之所以流传不衰根基皆在于此。以为一个人死了,并非如油灯熄灭,而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眼睛能说,耳朵能听,足可行,脑可思。那是一个我们可以想像却无法证实的世界。亡者到了这儿,生者看不见,但他们却可以看得见所有的人,他们具有了阳世人所没有的能力,他们会在冥冥之中给以活着的人以神奇莫测的帮助。

“男儿膝下有黄金”,人们把下跪看得很重,但无论何种身份的人对于拜祭祖宗却都不吝一跪,且恭敬异常,因为他们相信此时祖辈们都睁着明亮的眼睛审视着每一个属于自己根系的子孙,将主要依据他们此时的虔诚给予不同厚薄的赏赐,这种赏赐将借助一种神秘的方式不以活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到来。

谁都希望得到更好更多的赐予,所以在坟前的表现都异乎平常,对于先民,祭奠先人有着更多的庄重肃穆,是对死者相当诚恳的告慰和企求。陆游《示儿》诗云:“死后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似乎阴阳两世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子孙的诉说和呼喊可以毫无阻碍准确传递,生者可以了却心愿,而死者也可以因而无憾。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人死万事皆空,无知无觉,如尘如土,千桩意愿一时了,万般遗恨一旦休,听不见也看不到,哭、说、跪、敬,奉时鲜祭品,倾茶酒汤水,燃万千钱币,都是活人的一厢情愿。自然有宇宙,宇宙有星球,星球有天地,天地有万物,万物有生死代替,既无阴间,也无神鬼。

虽然如此,但人们依旧年年拜祭,无一家例外,人们并不企求什么,更多的是表达一种哀思,一种想念,是一次对往日生活细节的断续回忆,一次对亡者曾在生者生活历程中奔跑往来的剪影的联缀,是表达一种感激,也或许是一次忏悔,一次亡者生命领域万般色彩的采撷。所以自古而今,无数的祭奠,都不会对亡者产生什么,唯一的收获是生者精神的充实。

死者长已矣,但却长久地活在后辈的心中,这是好事,人类的完美延续,不仅需要肉体的支撑,更需要灵魂的力量。 [ 本帖最后由 新叶 于 2009-6-22 13:4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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