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浮世
2021-12-23叙事散文西溪
(图片来自网络)一、忧伤来过月上西窗,天光如水。倚窗的人独望明轮良久了,身后那盏袅绕着茶烟的香茗渐凉,渐凉……当一只鸿鸟从月下飞过,睛中便溢出泪来。想今夜,遥远祖地上,那栋沧桑的老屋,在与皎皎明月言说着什么呢?我的先祖们在这里走过一场生命隆……
(图片来自网络)
一、忧伤来过
月上西窗,天光如水。
倚窗的人独望明轮良久了,身后那盏袅绕着茶烟的香茗渐凉,渐凉……
当一只鸿鸟从月下飞过,睛中便溢出泪来。想今夜,遥远祖地上,那栋沧桑的老屋,在与皎皎明月言说着什么呢?我的先祖们在这里走过一场生命隆重的歌哭悲喜后,如风之羽,一个个飘然西去。然而,我从来都不认为他们死去了,他们只是在时间的某个册页中躲起来,欣然地等待谁去发现他们。院中的老椿树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它与岁月牵手走过无数春秋后,一定变得像一位须然飘飘,老态龙钟的仙人了。琉璃的荷花缸还在吧?倘在,缸体上绘着的龙凤在月夜里,一定会飞到空中祥舞腾旋一番。另一幅绘在缸体上的荷,此时应该正醉着,为活在她身边那首潇洒的诗。我相信荷花缸还在,它盈满清澈的水中,晃着一轮明月……
一轮明月,也许是老屋的唯一守望,多年了,只有这月的清辉笃情般地如约洒照着它,洒照着老椿树与荷花缸,而我,还在路上,疲惫地飞……
独自一个人坐在不算高的小山上,晚秋的凉,从四野袭来,有临冬的惊咋,我和山上那些草木,都打起了寒颤。周围的石头,冷默呆滞,一副顽固、迂腐之态,我的影子投到它们身上,感到一股波及到内心的深凉。经了霜染,草的茎,树的叶,红的绚丽,红的一派磅礴,是真正秋天的红。然而,我的眼神越过这秋红,望见的却是它们颓然的凋残。当一阵山风吹过,撩动我单薄的衣袂时,我腾然欲飞,那一刻以为,自己就是秋天枝子上飘走的第一片叶子,是被岁月的双手放飞的第一只红鸽,决绝又伤恋。
但凡所有的物事,美到极至,便是一种逼迫,逼到无有退路,苍凉中,双手能够握住的,仅有一缕忧伤,这忧伤,微醺,有着恩宠的意味。
我不知道,我被忧伤搭救了。
足不出户,我在心灵忧伤的山坡上,植一片丛林,植一片更深更深的忧郁。闭着眼,我画春天,让风如荑的手捻出枝上簇簇的绿,团团的红;我画夏天,让雨的耳朵温习一座丛林夏日生长的渴望和茂盛;我也画秋冬,秋深处,丛林是一匹绚丽无比的扎染,有着混沌、忧郁之美,当一夜风萧瑟后,丛林伫立于冬的岸上,它的叹息缭绕成丛林间飘不去的雾岚,化为落雪;它深沉地写一首忧伤的长诗,为一滴水从冰中醒转,为一群向着它飞渡的鸟儿……
闭着眼睛,我画自己,一个穿过楼宇,穿过街道,穿过都市的繁华,向一片山坡上的丛林狂奔、有着忧郁情节的孩子,她要到丛林中找到她很久以前丢失的布娃娃和万花筒……
耳边一声唿哨,以为是鸟鸣,原来是风吹,于是我合手,感谢忧伤来过。
二、静饮孤独
原来,孤独也是可以象酒一样自斟自酌的,它有一种无尽的味道在里头。李白孤独中写下《静夜思》,陶渊明孤独中寻到了桃花源,梭罗孤独中在他的小木屋写出了《瓦尔登湖》。
有过很多孤独的情节,许多的晨昏,许多个长夜,孤独来敲我的门。在那些孤独中,一个人坐在奔跑的火车上,孤独地望着车窗外,车窗外是黑黢黢的山和混沌的夜,心灵被列车有节奏的行驶声带往时间的深远;独自行走在深山空谷,在偶尔山石的滚落和飞鸟哀鸣的回声中,找到内心一处平坦的着落点;在熙攘的人群中,在车辆穿流的街道上,在人际复杂的盘根错节中,往往你也是孤独的,你奔命似的逃开,回到那个仅有一扇小窗子的阁楼,从这扇窗子望出去,天很高很高,世界很大很大,能听到很远很远处一棵树的禅语,能望到很深很深处一株草的摇曳。不可否认,自己是在寻求孤独之上的孤独,要将一个天性有着孤独因素的自我,摆渡到人世的彼岸……
仲春之夜,独自一个人走在通往西子湖的西湖大道上,道路两侧的星级酒店,商业区,霓虹闪烁,乐音飞旋,散发着一种诱惑的气息,可是我连进去浏览一下,或者多看两眼的想法都没有。有人牵着狗狗从我身旁走过,全身乳白的它和一身绅士派头的他,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打量着我,然后扭动着他们同样高贵的臀部走远。一条狗,可以驱逐某些生命中的烦恼和单调,却不能使心灵深处的孤独升华。
款款来至西湖边,美丽的西子以妩媚的眼神迎接了我,夜幕下,墨玉般的水面,在微风的轻拂中,细浪轻漾,柔波潋滟。湖边柳,合着水波的节拍曼舞轻扬。远处灯影璀璨的雷锋塔倒映在湖中,映出了千年不去的惆怅,西子明亮的眸子深情款款,我却看出她难以掩饰的孤独。纤纤断桥,不再有雨中张起油纸伞的玲珑古拙,倘若白素珍哪一天回到断桥重温旧梦,少不得要拎袖掩面而泣:许郎,许郎,看断桥,已不似当年模样,这、这、这怎不叫人寸断柔肠!于是悻悻然转回雷锋塔修她的禅那去了。可她不会想到,千年后有一个女子,会特意来至西湖,为美丽的传说,为这湖光山色的好风景,更为在此拾缀这一瓣瓣孤独的芬芳。
孤独是砥砺自己的过程,让自己反复从懵懂中醒却,不亚于桑蚕破茧,在孤独中重生。
又是一个孤独的长夜来临,望长空,残月如勾天似水,不要琴音萦耳,无须素手展卷,我只斟一盏孤独,深深地饮下……
三、幸福吹过
那个午后,风是被筛过的,细如上等的丝绸,柔若清澈的流水。
那个黄昏,夕晖穿过了天堂的花园,它从道旁树木的枝叶间斜洒到我们的肩上,芳馨如兰,犹如恩泽。
人间四月,一座小城,到处是花香,遍地是温柔,我们手挽着手悠然穿过深巷,走在四月的林荫道上,漫无边际地说着非常心性的话语,心都醉着。这些真性之言,丝毫没有经过运筹,也无须掂量,在内心深处积淀了多年,单单等得这样一个美丽的黄昏脱口而出,且绝美的让彼此惊诧,这不是天缘又是什么呢?那种真意发源于生命的上游,透明的可以相互从彼此心灵的水面照见自己。
于是,信口捻一阙小诗:
这样的午后
午后这样美丽的黄昏
一片落红飞进面南的窗
栖在我的额上
它蕊脉清晰
记载着一场薄雨与鸟啼
我从长睡中醒来
见到了你……
他笑了。一个在生命与情感的荒漠中艰辛跋涉过的人,站在一片绿洲上的清澈河流边,回头望着来路,注视着自己那行深深浅浅的脚印,看见自己依然青葱,他的笑,慢慢化开凝蹙于眉间俗世带给他的一团烟尘;他的笑,有着太多丰富的内涵,除了用‘纯粹、深度’这两个词汇来诠释外,人间所有这样的笑,都是值得用心灵去朝圣的。我也笑了,因为,我看见人世的崖畔一丛挨过冬寒的紫菀,被来自森林透明的风一遍一遍深情吹拂后,从干枯的草茎间活了过来。
小径一转,猛抬眼,一棵高大的梧桐伫立在我们的面前,好象,它在这里已等待了好久,弥望了好久,它殷殷地为我们预备了满树馨香宜人的花团。梧桐树偌大的树冠,桐枝一律向下倾斜伸展,似千手观音,有着拯救的姿态,让你有一种合手祈祷的欲望。记得在很久前说过,春深处,我要到一株梧桐树下静坐,或者凝望。今天在不经意间就这样被他勾着手走到了它的面前,真的好感激!他,用手匝了匝树身感慨地说:“这梧桐树至少生长了三十年,你看,三十年前,它就在这个地方站着,始终没有转身,世界上瞬间即逝的东西太多了,它却依然秉守着岁月的约定。”然后他转而问我:“你从这棵梧桐树找到了什么?”我侧眸诡黠而温情地望着他说:“找到了你我——两个大自然的孩子。”他听了我的话,没有作答,只是使劲儿握紧我的手,不停地用拇指按着我的手心,我知道,这个部位属于劳功穴,直通心脏。
微风吹拂,绕着树转了几圈,不肯离去,几粒鸟从远处飞来,躲在桐枝的花团间叽啾,他跳起身够到一个桐枝轻轻弯下,我凑上去,仔细看着桐枝上似一串串风铃的桐花呢喃:淡紫的,是端然慈柔的颜色,犹如女神的微笑;我贴近花蕊嗅着:哦……香气淡雅、和瑞,有着天堂的芬芳。他放了手中的桐枝,闪动着深潭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西说的真好,真好!” 那一刻,天地非常安静,安静极了,只有他的目光吻乱我的心湖,漾起层层涟漪……
这个午后真好,风是被筛过的,细如上等的丝绸,柔若清澈的流水。
这个黄昏真美,夕晖穿过了天堂的花园,洒落到人间,芳馨如兰,犹如恩泽。
哦,这个四月,有幸福吹过……
结语
忧伤,孤独,幸福,是一缕浮世的风凉,有风吹拂,轻轻告诉你,我安然无恙,安然无恙……
2009.6.15日 西溪
[ 本帖最后由 西溪 于 2009-6-16 00: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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