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散记：东拉西扯六

　　卖论取官

　　范云、萧堔、任昉、王融、萧衍、谢眺、沈约、陆倕，这八人不仅都是国家柱石，而且文学修养也深。他们均是竟陵王萧子良“南齐八友”这个圈内响当当的人物。尚书殿中郎范缜是范云的堂兄，也是这个贵圈中人。 　　萧子良为人清高又喜交友，当了护军将军兼司徒，统领军队，设置辅助官员，镇守西州。门下士大夫荟萃，俊才比比皆是。 　　萧子良笃信佛教，招致名僧，讲论佛法。对和尚敬而有加，有时不顾宰相身份，亲自给和尚们端茶送饭。江左一带的佛教空前盛行，全拜萧子良所赐。偏偏范缜犯傻，和萧子良唱反调，楞说世上无佛。 　　萧说:“你不相信因果。那世上的富贵贫贱，又当做何解释？” 　　范答:“人生在世，就如一树花开，随风飘散。有的拂过竹帘帷幕飘到了床褥上，有的越过篱笆围墙落在了粪坑里。落在床褥上的是殿下你，落在粪坑里的就是我。贵贱同理，哪有什么因果！”萧无言以对，下不了台。 　　口舌之能不过瘾，范缜又火速赶了一篇《神灭论》，发在新华论坛。文中说:“形体是精神的本质，精神则是形体的表现与产物。精神与形体，宛如锋刃与刀，从来没听说过刀丢了，锋刃还在的道理。形体与精神亦然。” 　　帖子一发，朝廷上下一片哗然，诘难纷纷而上。范缜死不屈服。 　　太原王琰跟帖讥讽:“天啊，范子竟不知道他祖先的神灵在什么地方！”末了，一个炸弹点句。 　　范不甘示弱立马回复:“天啦王子，知道他祖先在什么地方，却又不肯杀身追随而去！”完了，翻个白眼。 　　萧子良坐不住了，咳咳咳:王融，你快出来扑火。 　　王融呼叫范子，有事私聊。 　　热腾的咖啡附加微笑，王融开门见山道:“范子，别再发表惊世骇俗的言论了，快快删烧你的帖子和文章。凭你的才华，还愁当不上中书郎么？你跟萧王关系闹僵，就太令人遗憾了！” 　　“假如让我出卖自己的观点以换官职，我早就是尚书令、仆射了，何止一个中书郎！”，礼尚往来，傲慢和呲牙咧嘴的表情包，必需的。 　　不聪明、不圆滑、不世故的范缜，捍卫自己的观点，其精神气质，跟被烧死的科学家布鲁诺、哥白尼不相上下。面对歪风邪说，看多了在真相面前三缄其口，或是随声附和一个鼻孔出气的人，你难道不希望多些范缜这样可爱的，有范的又有骨气的文人！？ 　　真正的将军 　　西汉名将周亚夫，素以治军严格著称。后遭景帝猜忌，免了丞相职务。前143年，因为受其子私买官物连累，被廷尉逼供谋反不服，绝食五日，终呕血而死。令人唏嘘不止！ 　　汉文帝后元六年，匈奴肆无忌惮，侵饶边境。烽火连天。宗正刘礼、祝兹候徐厉、河内郡守周亚夫临危受命，官至将军，分别驻军霸上、棘门、细柳，防御匈奴。 　　不久，文帝亲自下部队慰问。 　　到了刘徐军营，一路畅通无阻，将军下马出入迎送。到了周营，将士个个披甲执锐，张弓搭箭严阵以待。操练守营站岗各就各位。门卫就是不许皇上人马进入。 　　开路官吏对门卫说:天子马上就要到了，快开门！ 　　“在军中，我们只听从将军命令，不听从天子诏令！”门卫长了一张拒绝脸。 　　闭门羹恭候皇上。直到周亚夫看到皇上慰军的诏令，才下令打开营门。 　　“将军规定，军中不得奔驰车骑。”军士对文帝的车骑说。皇上只好下马，拉着缰绳慢慢走。 　　到了中营，穿着甲胄的周亚夫，抱歉作揖不下拜，用军礼相见。 　　皇上感动，手扶车前横木俯身答礼、致辞:“皇帝敬劳将军！” 　　出了军门，群臣对这次“礼遇”十分惊奇。 　　“啊，周亚夫才是真正的将军。那两个军营如同儿戏，将军被偷袭成为俘虏的可能性太大了，敌人就不敢去侵犯周亚夫！”皇上赞不绝口。一月后，三军撤回，周亚夫升为中尉。 　　真正的将军，这是我见到过最温暖、最中肯、最有情味的最高评价！ 　　铁打的营盘，严格的将军，多么希望壮严肃穆的办公楼里，熙熙嚷嚷的街头小巷，五颜六色的各行各业，涌现出无数个真正的……而不是铺天盖地，浩浩荡荡去寻什么美，去找什么感…… 　　我不想白食 　　玉树临风，相貌堂堂，文武双全的人，是我；勇猛如孟偾，敏捷似庆忌，廉洁像鲍叔，守信同尾生的人，是我；投生凡胎，热风冷雨爱，古籍经典护，脑容有限，只记了44万言的人，还是我！ 　　我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方！朔！东方朔，就！是！我！皇上您老人家如果不录用我，就是您此生最大的损失啊。 　　排着长龙，等候汉武帝面试的四方文人雅士无不伸颈侧目，窃窃私语:自吹自擂，目中无人，这厮是活腻了，还是脑袋进水了？有人眉飞色舞，兴灾乐祸！ 　　居然说他奇伟？居然在公车府代诏？仿佛有颗大烟花扔在人群中，嘭的一声炸开了:皇上今日怎么了？ 　　看看沸腾的人群，东方朔拍拍长袍，扬长而去。 　　你知道世间最痛苦的是什么么？ 　　那就是从踌躇满志到万灰俱念生无可恋。 　　薪水到手了，虽然不多。可龙颜再也无缘见着。游手好闲的东方朔那个心慌啊，郁闷啊，难受啊，简直无法言语。 　　再也不能这么过，再也不能这样活！虽不会唱这个，估计那首“绿 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中央……”还是要哼的。 　　看到管御马圈的侏儒，东方朔脑洞大开，走上前去，哄骗他们说:“皇上认为你们对朝廷没用，耕田犁地又不如人；当官呢，不能治理民众；参军呢，杀不了敌人；对国家呢，没有贡献。活着的唯一好处除了耗电耗水，就是浪费粮食和空气。现在要把你们全部杀掉！”侏儒们一听，全都慌了神，哭哭啼啼。凄凉一片。 　　“哭有屁用！兄弟们，我有办法救你们，东方朔继续教唆道，等会皇上路过这儿，你们一定要抓住良机，磕头请罪啊！” 　　皇上果然来了！ 　　看见侏儒们如此这般，皇上就问原因。 　　“东方朔说皇上您要把我们全部杀掉！”侏儒们低头回答。 　　“呃，东方朔？我还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来人，传东方朔！大胆狂徒，为何恐吓那些侏儒？”面对东方朔的浪荡样，皇上怒喝。 　　“回皇上，今天我反正都是个死，活着我也要说，死了也要说。侏儒们三尺高一点，薪水就一袋粟，二百四十钱。而我东方朔九尺多高，薪水也是一袋粟，二百四十钱。他们饱得要死，我是饿得要死啊！ 　　如果我说得对，皇上您就改变态度，礼遇我；如果不对，就把我踢回老家，不要让我白吃长安的米，白吃长安米，好不好？！然后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_鸡啄米。 　　看着眼前的一幕，皇上笑喷了。金马门待诏吧！金风玉露终于洒落到东方朔的身上。 　　长安米贵，白居不易，白食可耻啊！ 　　逝者如斯夫！ 　　如今呢？ 　　听说某单位，有人上班十几年，居然连自己的业务都还不会，一月上班三四天。工资几大千还嫌少。正式在编只有几个人的就业局，临请人员一大串，一年四季，在街头保洁的都是那几个老弱病残熟脸。据说，再就业在册不在岗，白领工资的人，都是各局各部领导的这个亲那个戚，害得具体负责管理人事的一女同胞，更年期提前了20年。哎！ 　　奇伟之人，东方朔当之无愧！ 　　向汉武帝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