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陀螺

纸鸢·陀螺
武志强
纸鸢
　　春日里，瓦楞上的茅草记忆着我的童年，我小小的步履在院子里趔趄，跌跤了，我嘹亮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邻家小姐姐举着一朵凤仙花过来，“来，乖乖，给你染个红指甲。”哪有男孩染指甲的，我染了吗？我不记得了。但我不哭了，我看着小姐姐的脸和她手中的花，我笑了。小姐姐高兴了，她牵着我的手走出院门，去到阳光中，去看空中的纸鸢，我问小姐姐，“什么时候我能放纸鸢呢？”小姐姐只盯着纸鸢看，回答说：“等你长大了。”
　　“怎么才能长大呢？”
　　“再长一点就长大了。”

　　“多少就算一点呢？”
　　我便问，便用手指比划着。
　　但小姐姐不再回答，她只是盯着天空中的纸鸢看，那边的孩子们欢叫了，那是不属于我们的欢乐。
　　好久，好久，小姐姐想起了什么似的，才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算是长大了。”
　　但不长大是多好啊，这是时隔三十年后我想说的一句话。能说我的童年快乐吗？又能说我的童年不快乐吗？我也不知道， 我回答不上来，我所知道的只是我还是长大了。当春天的空中再次出现纸鸢时，却不是故乡的天空，也不是从前的纸鸢，我指给七岁的儿子看，我想说很多，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是想起了小姐姐呢，后来，她随父母搬家走了，离开了村庄，去到很远很陌生的地方，再也没有了音讯。
　　此刻我牵着儿子的手，就像当年小姐姐牵了我的手一样，我想问小姐姐：“小姐姐，你现在过得好吗？”

陀螺
　　童年的每一个游戏里面，都储满了无尽的欢乐。陀螺在我鞭打下飞速地旋转，上面用粉笔画出的彩纹也飞速地旋转，啊，多美的旋转图画啊，我在一旁站着，看着，满心的喜悦啊，都在逸出来了。那时节，我是多会玩啊，村子里孩子们玩的我都玩，而且我比他们玩的都好。那时我的性格不仅合群，而且还是个孩子王，整天在外面打打杀杀，天黑了才一脸泥一身汗地回家。现在看到儿子每天放学后写不完的作业就感慨说，我们那时哪有什么作业啊，放学回家就只知道玩，玩，玩得尽情尽性，玩得淋漓尽致，玩得让伙伴们佩服、夸奖。
　　陀螺美丽地旋转着，时间也在跟随着旋转，我的心在跟着旋转，我不时抽动鞭子，准确有力地击打它，让它不停地飞速地旋转。
　　一个小陀螺靠过来，它也在旋转，两个陀螺碰触了，小陀螺倒下了，不转了，我的陀螺还在旋转，它个头大，沉实，看起来笨重，一旦旋转起来，就显出赫赫的威风。
　　两只麻雀落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陀螺旋转，陀螺快乐着呢。它在快乐地旋转，歌唱，一旁的麻雀也受到了感染。这只看似简单的陀螺，给了我无尽的童年的快乐，想起这个陀螺，就不能不想起父亲。这个陀螺是父亲用枣木做成的，父亲在砍那截枣树枝时，我在下面看着，父亲的手臂是那么有力，一下一下地砍下去，白花花的树茬屑就纷纷落下来，然后一截枣木就在父亲锋利的斧头下乖乖地变成了一个可供我肆意鞭打的陀螺，成为一个可供我无数次地掠夺欢乐的源泉，想到这一点，我怎么能不感激父亲呢？
　　我还以为，我就能这样永远地鞭打下去，而陀螺也带着它美丽的彩纹永远地为我这样旋转下去，而父亲也不老，就那样永远地年轻、健壮、有力。
　　然而岁月无情地在流逝，快速地在流逝，如今的父亲已垂垂老矣，而我已不复是当年的模样，经历了沧桑，欢乐难觅。我笨拙的双手也不能为儿子造一个陀螺，他正是寻找欢乐的年龄啊，就这一点而言，我是不如我的父亲。
　　陀螺还在我眼前无忧无虑地旋转，它快速地旋转是要飞扬起来，再加几鞭子，它就能长出翅膀，飞离地面，飞向太空。
　　然而，人生的欢乐是易逝的，是已逝的，我现在已不会主动去寻找什么欢乐了，陀螺只是我生命中一个特定时期的飞翔的梦幻。现在我的心态平和下来，很少能有激动，就象是那么一道潺湲的流水，就那么顺着沟渠向前流着，流着，流到它所要去的地方。 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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