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枪疤”

四个“枪疤”
刀口漫步

　　不敢学屈原甘做“楚美人”，花花草草插满头，顶着年糕招摇过市，却第一次为了美，对自己下手，在同事东东的怂恿下，跑到北坛医院，用“激光枪”干掉了手上的四个瘊子。

　　左手中指的第二节、第三节和手背上各有一个，第三节上的最大，江湖人称“母瘊子”，于去年年底横空出世，其它两个于今岁开枝散叶，盖其所产之子女也；右手虎口下方皮肉丰厚处的最小，资历最浅，刚过“满月”，所受苦楚却最为锐利，因为没打麻药，硬生生被“激光枪”烧掉，我当时呲牙咧嘴一通大叫，惹得大夫姐姐严重鄙视：真有那么疼吗？东东在一旁嘻嘻哈哈幸灾乐祸，说他是个演员。还嚷着要吃“人肉烧烤”——不过这人肉味儿可不好闻，更何况我这穷酸书生的皮肉，黑烟升起，焦糊味重，害得大夫姐姐赶紧开窗换气。

　　张着两只手回单位，感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万不可肆意毁伤。东东又讲起他数年前亲见的两起车祸，触目惊心之下，从此走路似龟爬。同事庞姐见了，问我咋了。我和东东使个眼色，默契顿生，“恶搞”起来：东东说，超哥心里苦闷啊！至今找不到媳妇，刚才自残来！用烟头烧的！我也作痛苦状，唉声叹气不休。庞姐正色道：张超，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今天我算是重新认识了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啊？无论如何不能自残啊！——又不是那些不懂事儿的小闺女！

　　我举着四个“烟疤”，哭笑不得地摇头，如果说是“枪疤”，估计任谁都不会相信。故而感慨一个接一个浮想联翩：拿烟头在手腕上烙烟疤的姑娘，各有各的伤心往事，其中可能也不乏扮酷者；两口子感情破裂，婚姻难以为继，也各有各的隐情，不足为外人道；像我这样一根筋儿的家伙，非要找到真爱才结婚，就把牢底坐穿、一根光棍儿打到底；有人活得不耐烦，就勇敢地自杀了——日本鬼子就有剖腹自杀的文化传统，“死亡艺术”堆积如山——这都是非常私人的事情，就像自己的裸体不愿展示人前，也无须别人的理解或认同，别人更无须凑趣地去充当猎奇的“窥私犯”，继而煞有介事地把玩——谁也不希望自个儿那点儿破事儿被别人摆在桌面上条分缕析吧？

　　之前看过一部韩国片，男主角为了哄骗女友，活剥了一套哲学遮羞：一个人在别人眼中的印象，好比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你所发现的我的三次“出轨”，只是它周长上的三个点，由这三个点联成的三角形，就是你此刻对我的看法。你觉得这个三角形可以覆盖我这个多边形吗？只有认识到的“点”越来越多，才能无限接近这个多边形的真实形状啊——虽然这番鬼话只是用来蒙混过关的，但对一个人的认识，万万不能凭着东鳞西爪捕风捉影来的几个“点”来盲人摸象、以偏概全啊！

　　在中国传媒大学进修时，曾经和一个东北小同学奢谈人生，结果我们从晚上十点，一直激辩到凌晨两三点，其他同学赶来“助拳”，悄然分作两大阵营，不过是因为对一件事情抱持着截然相反的两种看法。最后我们约定三四年之后，谁先幡然悔悟就给对方打个电话吧。如今三四年过去了，我们谁也没有给谁打过那个电话。我的态度一直很明朗：各自坚持、互相尊重。而他必须让我承认错误，因为他的答案才是“文明正确”的。可是活法这种事情，标榜“文明正确”，还是不要露怯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