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首发）

我的奶奶 　　一直想写写奶奶，但却一直未动笔。是自己手懒还是怕触及心中的疼痛和追念？奶奶已经辞世18年了，如果活到现在该有101岁了。在这18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思念着我的奶奶，有时在梦里也会梦到她。
　　记忆中的奶奶个子不足一米六，在头顶上盘个发髻，发丝光滑不乱。单眼皮，常穿那种平底的挤脸鞋，衣服是带大襟的（就是旁侧纽襻的那种），总爱在裤脚处绑个带儿，奶奶说这样暖和。周身看上去，奶奶永远那么干净利落。脸上常挂着笑，很慈祥的样子，让我们是那么地喜欢亲近她。
　　每当夏季的傍晚，我们全家喜欢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谈话、乘凉，而我们几个总是争抢着偎在奶奶的怀里坐着，以此享受着她老人家带给我们的一份幸福与快乐。
　　听姑姑告诉我，我们姐弟三个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对我们感情非常深。以前，姑姑嫁给姑父定居在吉林，姑姑把住在沈阳市法库县农村的奶奶接到家里准备好好孝顺她，可奶奶只呆了几天就手捧着我的照片直掉眼泪，说在家和我们朝夕相处惯了，离开我们就变得没着没落的。姑姑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又从千里之外的吉林送她回家和我们团聚。
　　我的记忆里确有这样一幕，当奶奶从外地回来，就高兴地把我抱在怀里，兴奋地都直流眼泪：“想奶奶没？奶奶可想你啊！外边吃得再好我也呆不惯，哪儿也不如自己的家好，在家里惯惯的了，和我大孙女儿在一起就是吃糠咽咸菜我也乐意！”
　　奶奶为了我们不愿去姑姑家住，姑姑非常孝顺，后来从吉林搬回了法库县城住，还常常买各样食品来看望奶奶。可每次等姑姑走，奶奶都不舍得吃，总是把姑姑买的好吃的分发给我们，父母不让，奶奶就骗他们说这些东西吃不惯，不爱吃。那时我们还小，不大懂事，加上生活困难，好长时间我们也吃不到啥。我们一个个毫无谦让，像小狼似的把奶奶分给我们的各样食品一扫而光。
　　奶奶从小可能家里很穷，过去的女子又没有地位，所以奶奶几乎没有文化，她非常羡慕我们能够上学读书。常兴奋地对我说：“小萍，你看这个社会多好啊，你能上学，认得报纸上的字，国家大事都知道，真是太幸福了！”奶奶不只一次这样说，也许那是她一生的梦想与渴望。
　　别看奶奶没念书，可她的思想却不落后。她生了七个孩子，夭折了三个，养活了爸爸他们四个。在那个经济困难的年代，她极力供子女念书。除了大伯父书念得少，二伯父念的是沈阳师范学院，后来发展为国家一名优秀的干部；姑姑也读了书在百货公司上班；爸爸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爸爸是奶奶的小儿子，如今都已经退休了。
　　爸爸在爷爷奶奶的影响下，又把我们姐弟三个供成了书，爷爷奶奶的思想也会恩泽万代啊！
　　奶奶一生勤劳、乐观。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手里没停止过劳作。听奶奶曾告诉我，在那闹饥荒的年月，像妈妈他们没少挨饿，可奶奶的庭院里，大白菜却一直长势喜人，令人羡慕。爷爷喜好打鱼捞虾，日子算是过得去。
　　奶奶非常善良。二姨奶的女儿嫁人后生了七个大小子，那时候农村还没有搞责任田承包，他们家的生活很是窘迫，吃不饱是常事。二姨奶的女儿我管叫姑，她家的老小子几乎几天就来我奶奶家一趟，奶奶什么也不问，他来了就拿出锅贴饼子送与他吃，这样周济了他很长一段儿时间。而且等到那个小哥长大后，我奶从没有提过当年周济他的事，奶奶是做好事不图回报的人。
　　奶奶的这种品格直接影响着我的爸爸，爸妈后来年年宴请好多位老人，直到许多老人相继去世，自己也退休了才为止。这也许就是继承了奶奶的这种秉性吧。我们不及奶奶和父辈那代人的境界，但同样是当今年代里最善良也最真诚的人。
　　我与奶奶的感情最深，也许有两个原因。一是我是她的长孙女儿，奶奶归爸爸赡养，我自然是奶奶的心头肉儿。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和大弟弟相隔两岁，妈妈自从有了大弟弟，我便移居西屋和奶奶同住，这一住就住到我上师范，算起来，我差不多和奶奶朝夕相处了十八年。在这十八年里，我们祖孙同心，同屋而息，同一个碗里吃菜。奶奶走到哪里，就把我带到哪里。等我稍大一点儿时候，奶奶去谁家，我就把她搀扶到谁家。我成长的点滴快乐，奶奶与我同分享；我的点滴痛苦，奶奶与我共分担。是奶奶，给予了我最大的理解、最多的支持与鼓励。
　　忘不了奶奶在我心情郁闷时，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忘不了奶奶把淹煮的最大的咸鸭蛋分给我；忘不了奶奶为我们缝缝补补的情景；忘不了她在月下给我们讲美丽嫦娥的故事……
　　奶奶啊，生活中若没有你，我们会失去多少温情的呵护、温暖的保护和快乐的保障。
　　奶奶对于我，是冬天里的炭火，是酷暑中的浓荫，是我生命中最最亲的人。
　　小儿时，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在奶奶的鼓励下，我喂过猪，搂过豆叶，捞过鱼虾……从小，我就养成了吃苦耐劳的性格。所以家庭经济的窘迫更激发了我向上的热情和不屈的意志。更有奶奶的陪伴，我以出色的成绩考入了铁岭师范学校。那一年，全镇就只考上两名，而另一名还是通过在外地补课考取的。那时，全家多么兴奋啊，妈妈脸上挂着笑，爸爸干起活来更有劲儿。而我知道，我的成绩有奶奶多少力量支持啊！
　　四年的铁师生活，我只好住校，在时空上我和奶奶隔开。由于家里经济条件困难加之学习紧张，我在大礼拜很少往家跑，基本等到放假才能回家。奶奶非常思念我，而我竟在一次学校的晚自习上，因为想念奶奶哭出了声儿。
　　四年的师范生活，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经过四年的学习，我顺利在1989年毕业了。我和奶奶是多么开心啊，因为我们祖孙俩又可以天天见面了！我没有去离家十里的镇中心小学上班，而是要求分在我所在的村小学。虽然没有中心小学那样发展得快，但对于节约时间，照顾家庭比较有利。我工作以来对奶奶的贡献便是为奶奶的生日祝贺了。
　　八九年，我分配到村小学后，非常敬业，用我所学为孩子上足全课，什么音乐、体育、书法……在别的班是虚设，在我班，我承包全上，这样我班同学在各方面得到了均衡发展。为此，好多家长和学生都非常羡慕学生能摊上我这样的正规毕业的老师。对小孩子教育，通过搞活动促迁移，对学生最管用。我力求让我的学生生活丰富多彩，于是，我经常利用业余时间给孩子们排练舞蹈。在我的引领下，我班同学后来在邹艳带领下还自编了不少舞蹈，那次中心校领导来检查，我班同学还表演给他们看受到了好评呢。我班的舞蹈也还为奶奶的生日派上了用场……
　　当奶奶过生日，我就想，怎样让奶奶开心呢？我在师范念书，看到城市人过生日都时兴点歌，那我就给奶奶办一台“音乐会”岂不更开心？！好，就这么办。放学后，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同学们说了，他们非常开心，异常兴奋地去我家，为我奶奶表演起了我们平日排练的歌舞……那场歌舞，同学们表演得很成功，奶奶和邻居都看了。我奶奶非常开心，在人前特有面子，逢人就夸我的孝顺呢。姑姑后来听说都羡慕得了不得，夸我的创意好呢。
　　可惜这样的快乐让我们祖孙俩只持续一年半，因为一年半后，我便嫁人了。自从我结婚后，奶奶因为思念我而心情烦闷。这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事情啊！现在想来，我是多么后悔，我为什么不能选择晚些结婚，在家多孝顺奶奶呢。那时，我多想把奶奶接到自己家里，好好孝顺她。可是那时我们住的是一户一型的房子，哪有奶奶住的地儿啊。那时挣得也少，结婚后，两个人每月才收入260元，所以那次奶奶过生日，我就给过她30元，也是唯一一次给她花过的钱。
　　在我结婚后怀孕三个月时，我的83岁的奶奶竟然与世长辞了。
　　当我听到这个噩耗，我像疯了一样到处找车，求人家拉我回远在一百多里外的娘家看奶奶，当时打车极不方便，丈夫也阻拦我不让我去，怕我再次流产。我哪听得进去，我那次破例一次，请用了家长的车，让家长把我当晚送到娘家。当我到家，我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奶奶被牢牢地钉在棺木里，我顾不得什么身孕不身孕，欲扑棺材哭了起来，好多人拦着我。他们怎么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和我对奶奶的感情呢？那么慈祥的奶奶，那么可亲的奶奶，那么硬朗的奶奶，怎么就撒手人寰了呢？怎么就离我而去了呢？怎么不等我回来，怎么不等我孝顺，怎么不等我亲手服侍呢？我的奶奶怎么会离开我，我不信，我不信！他们太狠心，让奶奶在里面闷着，我甚至能想象到奶奶有可能一时背过气还会缓过来……可他们告诉我，奶奶真的走了。她是因为担心爸爸打的玉米在地上被雨浇湿会发霉而来一股急火，得脑溢血而死的。至此，我不得不相信，奶奶真的走了。在奶奶走的最后一刻，她还是因为操劳而走的。村里老人说，奶奶是前世修来的福，临到老也没遭一点儿罪，临到老也没拖累儿女。老太太从生到死都是造福后人的人。
　　奶奶操劳了一生，贡献了一生，这回可以歇歇了。可惜她走得太突然，太早了，没有好好得以孝顺她是我今生永远的遗憾。
　　奶奶生前就为我们祈福，希望我们一切都好。现在，我工作方面非常敬业，被同行认可。家庭稳定，也算幸福。两个弟弟家庭和睦，爸爸民办教师已经转正拿到了养老金。如果奶奶活到现在该多好啊！
　　每年的祭日和清明节，我们都不忘拜祭奶奶。虽然阴阳两隔，但奶奶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今年清明，我特地回到奶奶的坟前祭拜，虽然是傍晚，我自己去的，可我却没有一丝畏惧和胆怯，和奶奶说了很多话，只是我自己一个人对她说。说也奇怪，我临去前，忙乱、浮躁，妈妈让我第二天去，我说什么也等不下去，一定要在清明当晚去不可，而且我坚持一定自己去卖店买纸，自己去坟前祭拜，这样才心诚。祭拜完奶奶我心平静如水，因为了却了我多日来的一番心愿。
　　奶奶，安息吧。我的笔无法囊括您的一生，无法模拟您的伟大。怪我的笔太笨拙，怪我的文化修养还不够。但我可以说，您在我心中永远有着无人能取代的地位，您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

　　　　　　　　　　　　　　　　　　　　　2009、4、26——28临屏

[ 本帖最后由 文竹 于 2009-4-29 08:5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