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回眸（四）小小翻砂工

小小翻砂工
文/硕依兰
别看是个女性，但我却拥有一般女性少有的当过翻砂工的经历呢。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一个小学生居然能做工艺要求很高、劳动强度极大、危险性特强的翻砂工。那段经历在我一生中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是三十多年前，我在小学读书的时候，按期要到校办工厂进行学工劳动。我们学校的校办工厂，专门生产散热器（俗称暖气）的配件，有大补芯、小补芯、堵丝等几种。这些零件看起来都不大，但做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造型、浇注、清砂、去毛刺、检验一道工序都不少。铸件不能有沙眼，更不能走样变形（几何尺寸不对无法使用），因为暖气运行时要承压，漏一点水也不行。
翻砂铸造首先要造型，就是在预先配置好的型砂中造出铸件的模型空腔，而且要经得住一千多度铁水的冲击而不垮塌、不变形。把一千多度的铁水从浇口倒进去，冷却后把砂型打碎，把铸件的浇口、冒口敲掉，清理掉毛刺，一个产品就这样诞生了。尽管这种劳动又脏又累，可我们的热情却十分高涨，天天都盼着每月为期一周的学工劳动。劳动可以充分地表现自己，或许还能得到老师的表扬，表现甚佳的还能评上班级的劳动模范呢。
翻砂车间是个低矮潮湿的小平房，条件极其简陋。满屋子到处堆积的都是黑色的型砂，空中弥漫着黑色的粉尘。尽管环境如此恶劣，但我们依然干得很起劲，高兴的时候还禁不住齐声高歌：“红小兵，火红的心，红色种子扎红根……”歌声笑声在厂房的每一个角落飘荡着回响着。
造型是翻砂车间里最主要的工序。造型这道工艺可丝毫不能含糊，稍不精心就会出现纰漏，甚至造出残次品。为了提高产品合格率，减少残次品，我们每个人都一丝不苟，简直就像绣花一样精心打造着自己的模型，像呵护眼珠一样保护砂型。
每每来到车间之前，我们身着统一的灰色工作服，整齐干净。可是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们的小脸上汗水加上型砂、粉尘，个个都抹糊的漆黑，分不清张三还是李四，全成了戏台上的小“老包”了。最苦、最累、最繁忙的还数开炉这一天。大家比平时要多了一些装备，头戴风帽和口罩，只露出两只小眼睛。面对高大的冲天炉，经受一千多度铁水的烘烤，尤其到了夏季，身上穿的又厚，真是燥热难耐，可同学们都争先恐后的要求抬大包铁水，抢不上大包就抬小包铁水。在师傅和老师的指挥下，大家紧张而有秩序的在高大炙热的炉子和乌烟瘴气的车间之间穿梭着，忙得不可开交。我们用少年的热情和沸腾的铁水一包包浇注造好的模型。大家累得挥汗如雨，一个个脏得像泥猴一样，但没有一个人叫苦和抱怨。
当我们看到用自己的汗水伴着铁水、用一双双稚嫩的小手浇铸出一批批响当当的暖气零件的时候，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说句心里话，我们盼劳动周快点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开炉这天学校免费提供汽水。这种汽水是用汽水粉加凉水兑制的，虽然无法与现在的雪碧、可乐相提并论，但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年代里，即便是这种汽水，仍然是最好喝的美味饮品，同学们喝起来依然津津有味。强体力作业加上高温作业，每次开炉这天我们不知要喝进多少桶汽水。如果当天不过把瘾，就得熬到下个月才能喝到那诱人的汽水，因此我们个个把小肚子撑得圆溜溜鼓囔囔的，接下来就是一趟一趟跑着去厕所撒尿。

如今，那热火朝天的学工劳动场面已过去三十多年了，但我对那甜滋滋麻酥酥黄澄澄的汽水、对那黑乎乎的铸件、对那时所拥有的铁水般的热情始终难以释怀。

[ 本帖最后由 硕依兰 于 2009-5-15 05:1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