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们为何不跳舞

孩子，你们为何不跳舞

　　下午自习课上，班长和文艺委员来找我，班长一脸的为难说：“老师，校庆要排大型的韵律操，在我们班要挑选十五个女生去跳，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女生愿意报名，我也没有办法了。”

　　我说：“为什么没有人报名？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啊。”班长说：“老师，你不知道，不是时间的问题，她们都没有兴趣。再说了，现在谁还想跳舞啊。”我就很纳闷，现在为什么就不跳舞了，我到教室说：“同学们，校庆是件大事情，在母校生日来临之际，作为一个学生都有义务为自己的母校争光添彩。再说了，跳韵律操多好啊，激情奔放，青春飞扬，正是彰显你们花样年华的好时机，你们为什么不去？不要担心耽误学习，其实，跳舞学习两不误啊。最近跳舞的同学可以不做卫生，想跳舞的同学请举手。”我没有想到没有一个女同学举手，她们都低下了头，唯恐我看到她们的脸。我很灰心地走出了教师，忽然感觉无所适从，四十多个女生居然没有一个想去跳韵律操的，这帮孩子究竟怎么了。

　　班长跟着来了，说：“老师，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抓阄了。”我知道这是无奈之举，可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说：“你就负责去抓吧，少写一个，把赵佳怡除外吧，我相信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吧。”

　　赵佳怡两年前被火烫伤了，前后植皮十几次，花了三十多万，到现在为止，我没有看到过她身上是什么样子，可是，我看到她的手上、胳膊上疤痕累累，尤其是脖子上，到现在还套着个厚厚的颈托，惨不忍睹。

　　班长找了一个小纸盒，在里面放了43个纸球，说：“老师，你也去吧，不然秩序太混乱了。”

　　走进教室，我说：“用抓阄的方式让你们去跳韵律操，真不是我的本意。你们每个同学都那么健康，那么青春，跳韵律操却用如此被动的方式挑选你们，真让我心痛。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去跳舞，现在这样的方式也许有些残忍了，可是相对来说还比较公平，那就抓吧。”

　　那一刻，班上就沸腾成一片，女生脸上的表情紧张中透出几分不安，男生似乎更是找了一个释放自己的机会，大声嚷嚷。抓不上的同学倒像是中了大奖，激动的难以自持，抓上的同学却大呼一声，垂头丧气。

　　就这样抓到最后，才抓出来了13个同学，纸盒里还有两个纸球。这时候，纪律委员才说：“老师，对不起，我忘了，今天张晓阳和唐一青请假了，剩下的两个纸球上面都是要跳舞的，这可是怎么办啊？”

　　这时，抓上的女生就喊：“重新抓——”没有抓上的女生大声喊：“坚决不可以重新抓，否则太没有原则了。”这时，我真是觉得很尴尬，我就说：“文艺委员李玉洁必须去跳，我知道你没有抓上，可是这样的事情你更应该带头去。还有一个就是李奇，你是预备党员，你应该带头去跳舞。”李玉洁和李奇都不吭声了，我知道她们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我也感觉很滑稽，跳韵律操和预备党员到底有多大的关系。韵律操怎么就变成这样悲壮的一件事了。

　　就这样强行定下了15个女生，其实我心里很清楚的，身材好的，有点艺术细胞的，几乎都没有抓上，而几个农村的性格内向的女孩却抓上了。

　　就在我刚要出门的时候，忽然黄欣同学说：“老师，如果你是学生，让你去你愿意去吗？”我几乎没有思考，我说：“我会第一个报名去的。”全班哄堂大笑。

　　其实，我真的没有撒谎。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当然没有韵律操了，每年到“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学校就要排练腰鼓队，那似乎是学习唯一的也是最能体现一个学校的实力的。到了四年级的时候，这个任务就落到我们班上了。当时，老师开始挑选人，我第一个就举手了，其实当时全班都举手了。老师看着我摇摇头说：“你不行，你个子太小了。”当时心里很难受，我甚至还流了泪，怨自己为什么不长高点。

　　后来，每当自习课上他们都训练的时候，听着那“咚咚咚——”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跑了，一个字也学不进去。到了课外活动，我就一直在旁边观望，多么渴望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幼小的心灵上总是迷茫着一种绝望的忧伤，那一年我九岁。

　　过了一周，老师叫我，说是一个女生实在太笨，怎么都打不上，要求我去替换她。那一刻，我简直开心的似乎要飞起来。

　　从那天起，我每天背着那个腰鼓，又自豪又幸福，当然我不需要怎么学，基本打发在我观战的过程中我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到了“六一”节的那天，周围所有的小学都到我们学校来过，我们学校是中心校。我们没有统一的服装，也不可能化妆，唯一的要求是希望我们都穿上球鞋，那样可以跳得轻快些。可是，我借了好几家都没有借上，因为的脚太小了，我依然穿着布鞋去跳了。

　　那一天，在那么多热切的目光里，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家乡地埂上的狗尾巴花灿然绽放了，我打得投入而陶醉，几乎忘了别人的存在。老师说，那一天，我打的最好。

　　后来，上学的条件差，我们除了经常参加劳动之外，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排练舞蹈，更不要说是韵律操了。所以所有的日子似乎都千篇一律，在青春绽放的季节里我与舞蹈无关。

　　到了大学，那时候，正兴跳交易舞和蹦迪。尽管当时自己个子小，脸上的疙瘩大放光彩，可是依然没有影响我的热情。

　　当时的体育老师是个很年轻的女老师，体育课上就给我们教韵律操，我们宿舍八个人全报名了。那两年，很多时候我都给了韵律操，在跳跃的过程中确实给了我许多快乐，那几乎就成了大学里最生动的记忆了。有时，大学里的舞会可以办通宵，我们就那样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岁月，我的快乐真的和舞蹈有关。

　　后来，工作上了，单调的生活，似乎暗淡了许多青春的梦想，有是，偶尔听到那些欢快的旋律，那一瞬间记忆就汹涌而至，可是我也知道，我们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没有想到学生居然是这样的态度，我也会以这样的方式处理。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悲哀，是繁重的学生压力暗淡了学生的青春，还是单调的生活扼杀了她们的激情？是心里的梦想让她们放置了所有的快乐，是单纯的目标让他们冷落了其他的活动？我不知道。

　　快下课的时候，我到了教室，赵佳怡给我一个字条，我轻轻打开 ：老师，今天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你也许不知道，两年前，我是最喜欢跳舞的。初中的时候，我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并且我的梦想就是以后当个舞蹈演员，谁料到，一场火，烧毁了我的梦想，从此后，我的容貌我的身体再也不允许我做舞蹈的梦了。刚才同学们抓阄的时候，我的心痛得直流泪。老师，我连抓阄的资格都没有了，我知道同学们同情我，可是，今天我更感觉到，健康才是最大的幸福。如果我健康，我会第一个报名的。如果我健康，我不会错过生命中任何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

　　看完以后，我背过身去，潸然泪下。过了一会，我把赵佳怡的字条在全班同学面前读了，读完之后，我就是走出了教室。

　　后来，班长告诉我，女生们开始纷纷自愿报名，去跳韵律操了。听到这句话，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多少喜悦，眼前却是赵佳怡带着厚厚的颈托的那张忧郁的脸。

[ [ 本帖最后由 寂寞沙洲 于 2009-5-4 21:5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