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开花

梦想开花
　　今年过年回老家，婆婆说：“娟子今年回来了，我没有想到娟子是那么有出息的孩子。你好几年没有见她了吧，她可是出脱成一个漂亮姑娘了。她还领着她的对象来了，是个当兵的，听说是网上谈下的，也许快结婚了。我就是想不通，网上怎么可以谈对象呢？”我看着婆婆一脸的茫然，笑着说：“我六年没有见她了，她本来就漂亮。网上谈对象叫网恋，现在的人在网上都可以结婚生小孩了，你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呢。”

　　六年前，娟子是我家的保姆。

　　那一年，娟子初中毕业，家里的人便果断停止了她的学业。她的妹妹英子，尽管比娟子小一岁，可是那一年才小学毕业，她也主动停止了学业。因为家境太困难了，一家人准备打工挣钱供她的弟弟上学。

　　初次见娟子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暗暗吃惊：她皮肤白，在我们那个山区，由于紫外线强烈，很多孩子都是高原红，可是娟子白，很洁净的白；眼睛大，眼珠有点微微发黄，黄的很优雅很俏皮的感觉；头发很多，不是很黑，是那种深栗色，很随意地扎着，看起来平添了几分洋气；一口牙齿更是洁白整齐泛着柔和的光，我们那个地方，很多村庄都吃涝坝水，由于水中氟的含量高，牙齿基本都是黄的。她穿着红色的夹克，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整个人就如一株红高粱清新而质朴。我悄悄对老公说：“这个丫头我看再没有什么缺点，就是长得太好看了，真是深山出俊鸟啊。”

　　娟子是婆婆远方的一个亲戚，所有感觉有几分亲切。娟子开朗、大方，完全没有农村女孩的那种羞涩与拘谨，那时候孩子才十个月，正是最难带的时候。

　　由于当时我就住在学校，娟子又刚从学校出来，很快她就和我的学生熟络起来，所以她一点也不寂寞，每天和那些学生说说笑笑，好像生活中总有许多新鲜事。

　　娟子做饭的手艺很好，又很利落，她最喜欢看电视上关于烹饪方面的节目，所以很多时候，她总能做出让我意想不到的饭菜。

　　可是那个阶段的孩子，刚刚断奶，感觉好像和食物有仇，一看到勺子或者是奶瓶到嘴边，小脸上就是一种厌恶，甚至以哭来表示心中的不满。娟子想方设法哄孩子吃饭。有时，孩子的饭她都是给单独做，一点也不嫌麻烦。还研究鸡蛋怎样吃孩子容易吸收，哪些蔬菜是孩子成长需最需要的。她对孩子的那份耐心我是比不上。

　　她喜欢给孩子做鸡丝面，做好之后，她故意不给孩子喂，她自己盛上一点，假装吃得津津有味。孩子一看就着急着用手去抓，她就让孩子学着拿筷子拿勺子自己吃，孩子似乎忽然找到吃饭的乐趣了。一岁的时候，孩子就能稳稳挑着面条送到嘴里了，所以我对娟子的做法心里暗暗佩服。

　　每天早晨她起得很早，她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把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带孩子出门的时候还给他额头上贴个小红点。每一天，她就牵着孩子的小手走在新鲜的阳光下，她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玉米，孩子像是刚出土的麦苗，两人在校园里是那么自然又那么和谐。她带孩子出校门买菜的时候，很多时候正好到了下课时间，许多人围着她和孩子，她们几乎就是校园里的一道风景线了。那一刻，我的幸福感潜滋暗长，快乐似乎触手可及。

　　晚上，孩子和她睡。睡觉之前，她就给孩子讲故事，不知不觉孩子就学会了好多东西。两岁的时候，孩子学会了骑自行车，学会了自己看画报。孩子一个字也不认识，可是把画报上的内容一字不拉讲出来，我知道这都是娟子反反复复给孩子讲得结果。

　　她带孩子很操心，她总是很懂孩子的心理，和孩子一起逗笑的时候，她天真的就像是个小孩子。校园里到处都是她的笑声，她很快乐很满足，那时我给娟子的工资是一百元钱。

　　她说，英子在一家牛肉面馆很辛苦，每月才一百五十元，所以她说自己很高兴，再说了，她从小就喜欢孩子。

　　那时，学校里有条水沟，一年至少有八个月的时间有水流过。孩子们喜欢在水边上玩，水中的小鱼、蝌蚪、青蛙都在水中游弋。娟子喜欢在水边洗衣服，她的手在水中就如藕，细腻光滑柔软。她洗衣服的时候，孩子就乖巧地蹲在她的身边，她一边洗一边给孩子讲故事。有时她给孩子折上许多纸船，两人在水中放。

　　有一次，她正洗衣服的时候，孩子忽然看到水中一只青蛙，他便伸手去抓，青蛙没有抓住，可是孩子却结结实实在水中洗了个澡，她没有告诉我。晚上的时候，孩子发烧，娟子哭了，她说是她没有操心，她坚决要跟上到医院。看着娟子流泪的模样，我也很心痛，我知道她对孩子的感情，我一句都没有责备她，因为她毕竟也是个孩子啊。

　　还有一次，我们下班回家，看到娟子抱着孩子哭得一塌糊涂，孩子在她的怀里也哭。我惊慌地跑到她的身边，才发现孩子的脸上被抓破了几道口子，还渗出新鲜的血珠，我当时也很心疼。原来是几个孩子在玩耍的时候，我的孩子被另外一个小孩抓了。她说：“姐姐，你骂我吧，是我的错。”我说：“别哭了，哪个小孩在成长的道路上不受点伤，以后小心点就是了。”她说：“你不知道，这种被指甲抓破的地方容易留下痕迹，如果留下痕迹我怎么对得起你和孩子啊。”我说：“别想那么多了，已经这样了，留下也没有办法了。再说了 ，男孩子嘛，留点痕迹没有关系，你是不是担心他长大因为这点伤痕找不上媳妇？”娟子破涕为笑了。到现在为之，孩子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痕迹，每当看到的时候，我就想起娟子哭得模样。

　　中午的时候，孩子不休息，她就领走孩子让我们休息。她和孩子把校园的瓶瓶罐罐全部捡上到废品收购站去卖，卖上的钱她给孩子买哇哈哈，她买漂亮的头饰，她特别会收拾自己，她也特别爱美。

　　到了放假的时候，我给她买了新衣服，去送她，才知道她家境是多么的窘迫。父亲母亲都是红红的脸蛋，满面的沧桑，似乎生活的艰辛全都写在脸上了。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就问她的妈妈娟子的肤色为何那么好。她妈告诉我，娟子的爷爷放了一辈子牛羊，她生下娟子的时候，她没有奶水，家里又没有钱买奶粉，娟子就是喝牛奶和羊奶长大的，没有想到皮肤反而那么好。

　　很快两年就过去了，我们和娟子亲切的就如一家人。娟子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保姆，可是我也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她每天买菜，卖肉，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做，她买东西剩下的钱，她就放在茶几上，一分都不乱花。

　　那个小镇上没有人不知道娟子，没有人不知道我家有个漂亮的保姆。当然女孩大了，许多方面是无师自通，她把那几件简单的衣服都能搭配得很独特。她走在街头，总会吸引很多眼球。

　　她喜欢看书，她说她其实太想读书，想以后当记者，可以走好多地方。每天晚上她还写日记，我从来没有动过她的日记。我知道，每一个平淡的日子在她的心灵上都留下记忆碾过的痕迹，我只是希望她开心。

　　有一天，她看《短篇小说》，上面有篇小说叫《娟子挨打》，她说：“姐姐，你看，我感觉就像是我挨打了一样，我真难过。”我记得故事大约是一个叫娟子的农村女孩，到城里给人当了二奶，后来这个男人经常打她。我说笑着说：“你以后想过一种怎么样的生活。”她说：“我以后要挣钱养活自己，我绝对不会因为钱而嫁了自己。”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她长大了。

　　孩子三岁的时候，该上幼儿园了，娟子也十八岁了。不管我多么不舍，孩子多么依恋，我没有理由留下她了。

　　后来听说娟子回去之后，就在村上当上了民办教师，追求她的小伙子很多，可是，她都拒绝了。她说她的梦想在远方，她不甘心就在那个小村里生活一辈子，她的父母过得那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要追求她想过的生活。

　　三年前，村子上正好劳务输出，娟子毫不犹豫就去了深圳。那一年，英子也到省城打工。

　　娟子在一家玩具厂打工，听说她干得很出色，等村上很多人陆续会来的时候，她没有回来。再后来，听说她已经当上了某个部门的负责人了。

　　英子在省城一家超市打工，后来，也由于她聪明能干，勤劳吃苦，后来在省城谈婚论嫁了，去年已经结婚了。结婚时，男方家给了英子家好多意想不到的快乐，英子家的日子在那个村子上已经过得很光鲜了。在村里人惊愕的目光里，她终于走出了那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也许辛苦些，可是她过得踏实而温暖。

　　娟子也准备结婚了，我曾经答应她，她结婚时，我要给她送微波炉，我不知道能否送上。如今在那座繁华的城市，在夜深人静时，她是否会想起我孩子的模样，是否会想起在我们家走过的那些温暖而琐碎的日子。

　　如今，她的梦想在那座繁华的城市生根、发芽，但愿她的婚姻也在爱情的土壤里抽穗、扬花、结果，我相信她会过得很好，她的梦想会开花的。

　　当我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在如水的牵挂中，我似乎又看到了娟子笑的模样。
　　

[ 本帖最后由 寂寞沙洲 于 2009-4-27 08:0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