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故乡到异乡

从故乡到异乡
武志强

　　离开故乡20年了，我是真正成了一个异乡人，在我的背后有了两个故乡，一个是现实的故乡，一个是精神的故乡，这两个故乡常常在我的记忆和回想中重叠为一个故乡，但是究竟哪个能代表哪一个呢？我自己又说不清楚，它们常常混茫在一起，成为那片飘荡在精神上空的故乡的云，零落下故乡的雨，把我的心田浸润的湿湿的，抛一把种子，就是一片茂盛的庄稼，落一颗泪滴，就是一份沉重的心思。对于故乡，我似乎永远都不能说出它的真相。
　　现在，想起故乡的事事物物，就知道它已不再是简单而具体的一件事物，而是一幅写意的抽象的泼墨色彩画，意蕴在其中，氤氲成山成水，解都解不透。不再是立体的，而是平面的，可以挂在墙上，可以浮现眼前，像是一张薄纸，折起来就可以装在口袋里，随时走天涯。故乡甚至也不是平面的，而只是一个词汇，就是“故乡”两个字。于是这两个字就一遍遍的被我念起，被我咀嚼，被我嚼烂，又被我复原成形，成为起起伏伏的平静的田野，成为那一棵棵站立的树，阳光下或风雨中无言的草，成为安详自在的一片屋舍，成为坍塌的半截院墙，成为幽寂的一条小巷，成为静静穿越的时光，而那个走在前面的背影就是我，仿佛是我引导着它们在我的精神王国里前进，是我诞生了它们。是为了成全一个我，才有的它们，才出现了这一切。
　　就这样，故乡在我记忆的风中，在我思想的风中飘荡。漫漫风尘中，从异乡到故乡的路有多远？用脚步丈量，用时间测算，用心灵思虑。离开故乡只是一个瞬间，而要回到故乡却要走很远的路，远到无尽，远到走不完。被放逐的路，也就是要苦心冥想着要回归的路，但是又哪儿能这么就简单回归呢？归又是归不得的。只有在路上徘徊又徘徊，只有在家门口犹豫又犹豫。那个村庄和那片田野静静起伏在胸中，连绵不绝，没完没了。
　　故乡是什么？小到它的一草一木，一块砖，一把土，一片叶子，小到它的鸡鸣犬吠，婴儿的啼哭，都让我牵挂，都仿佛牵系了我神经的一部分。岁月流转，故乡仍是我的精神王国，且占有霸主地位。故乡二字勾起我太多念想，但是更多的东西似乎又是没有，就是说故乡不是正在生长的东西，而是只在我的回忆里一次次重复，停步不前，还是原样。对于故乡，似乎永远停留在那个时间段了。但是我又真切的知道，故乡随着生活在前进，在变化，只是这种变化和前进并不能影响到我现有的精神，似乎又是与我的现状无关的。难道我对故乡隔膜了吗？难道我对故乡隔膜如斯了吗？故乡又是什么？故乡就是这一个个的疑问追索着我，而我是又回答不了。一个人要回答他的故乡是真难。因为故乡渐行渐远，故乡已成为远景，因为故乡是回答不了的。无法回答，也没解。
　　离开故乡，对故乡的情结就是乡愁，即使回到故乡，这种愁结也解不开。乡愁是一笔财富么？不敢这样说，因为毕竟是愁。但乡愁浓郁，这是真的。一种离乡的愁，这乡渐渐化为一种精神之乡，成为心灵的原乡，成为生梦的地方。那朵叫做故乡的云从此随我而飘荡了。没有故乡的人是幸福的人吗？有的人终身都没离开那个村庄，那片土地，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或许感到自己是幸福的，他们守着自己的土地、村庄，守着他们的精神和心灵的安宁。他们没有故乡，因为他们不曾去往异乡，异乡不曾牵系了他们的情怀。他们是我们的父辈。但是到了我们这一代离开故乡的人，我们是被一种乡愁萦绕了。异乡更吸引我们，我们把生活的根扎在了异乡，扎在了远离故乡的地方。这是我们的选择。从此，我们只能在梦魂里回归故乡了。那棵故乡的树只能在精神的土壤里生长了。正因为我们同样眷恋着那里，才想着一次次的回归，在归梦中踏上遥远的路途，找寻儿时的片断，感受最初的母爱。故乡，就是我的精神之母。
　　现在的乡愁，已不再是单纯的那个村庄、屋舍、院落，不再是那些小街小巷，也不再是那些偶或传来的鸡鸣犬吠和村庄外面的田野，而是一种更为广袤的存在，一种充实精神的事物，一种呼唤和遥遥的回应。那牵动着我的，就是我所热爱的，故乡，故乡，我无数次这样深情呼唤，感受它一遍遍对我的回应。与故乡的交流生生不息。我在许多时候，只能用心体悟“故乡”这两个字，而它所代表的已不单纯就是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的名字，虽然遇有人问询，我总是内心有种自豪地说出它的名字。故乡，在我从不是一个自卑的词。虽然我是一个自卑的人。但故乡始终是温暖的，是我记忆中一个温暖的词汇，想起它，我就是温暖的。虽然我乡村出生，但我从不以乡村而自卑，因为没有故乡，就没有我。
　　故乡是一种更为广泛的指向，一切离开的，久别的，都让我思念。忠实于故乡，就是忠实于自己，忠实于良知，常怀感恩心，常思回报。即使这样，仍觉得欠故乡太多，太多，故乡的恩情是永远回报不尽的。
　　异乡人，哦，所有的异乡人，我们都是同路，走在同一条回去的路上。也许我们一经离开，就永远都回不去了。但我们依旧不舍其本心，要走在回归的路上。故乡永远吸引我们。我们享受大地的奉献，享有心灵的果实，故乡就是挂在生命枝头的一颗丰美的果实，在那里注入我最多的感情和思念。我常常在梦魂里牵挂着故乡，就像我不曾离开过它。

武志强
[ 本帖最后由 wzq3316 于 2009-5-21 06:2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