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黑夜会让生活发出光亮（组章）

　　　　　　　　　　　　　　　　　　　场　景

下了好几场春雪了。第一场还未从记忆里走远，第二场紧接着从头顶的天花板上布下了隐喻的陷阱。

　　那一天，我沿着滨河路走，看见雪覆盖着开始发绿的枯草。

　　生活像切片一样，在展示着不同的肌肤。我们深入生活，就是把不同的切片，放到锅里，或贴在脸上，让切片自己去呈现不同的风光。

　　窗外飘起了雪，有些雪花像粉末。想起唐代的一首打油诗，记不全，只记得两句：“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快下班了，天阴沉着。雪还在下着，街上疾行的人，仿佛要在真正的雪来临前回到家。

　　春天的雪，底气不足，不过是为了撑足面子，稍微显露下就收紧了衣袖。

　　有音乐在波动着，摇摆的往事，弥漫的云，慢慢混合到电线杆的电线上。

　　　　　　　　　　　　　　　　漫过街道后留下的背影

清晨或午后都不重要，叙述事件的路线总归是不确定的命题。

　　在院落里，看见一个母亲在指导她的小孩滑旱冰。一个长发的女孩，急匆匆的迎面走来，“师傅，你知道这附近治皮肤病的大夫在那住吗？”

　　缓慢的行走，像地下摇滚音乐中那些迷离的乐调，内心在酝酿着关于天空的诗句，“我沉默不语，仿佛倒过来的天空。”

　　一家租书的书店，老板是个与我同龄的男子，门口挂着“旧书将更换，低价出售”的牌子。此时，目光斜视，穿过狭窄的玻璃，麻木，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乃至这个书店都与他无关。

　　一个诊所在楼上，另一个在邮政局附近。一个是趋于老年的眉目如仙道的男子，一个是正在更年期的妇女。前者寥寥数语，似乎隐藏着玄机，医术却显得浅白了，在别人的杜撰下模糊。后者师承于早年留学国外的公公，偶尔显出中老年妇女唠叨与勤快的特质，其他时间低语，时光就像疾患一样默默不言，而这沉默像迷梦般结束，疼痛也随之消散。

　　需要添加的情节在张望，杂货店的老板娘，怀孕后就不露面了，那个腰肢鲜活灵动的女子，声音甜美的长发，像店内匾额上那辽阔的书法。

　　我以相同的轨道反方向走过，我去和我交流，我就这么茫然的走着，穿过一条街道，再一条街道，叠加着，穿过这苍茫的混沌之后，还能有怎样的怀念？

　　　　　　　　　　　　　　　　　　谈话录

A：一生最执着的追随就是自我。对着影子谈话，对着虚无谈话，无限的抒发，开始诉说生涯的艰辛，命运的坎坷，无形的爱延伸到脚趾的痛楚。我流泪，眼里浸湿，在无常的坦途上写下手足无措。看到一个人，就像不久前看到，像很久前看到的那个红衣素裹的人。

　　 B：我又在菜市场见到了你，你依然保持着清贫，买了豆芽菜，两个饼子，你中午吃的是清炒豆芽和饼子。你一再强调你的宗教信仰。你是一只孤鹰，在这里飞过，我在此地刚遇见你时，以为你只是偶尔路过。兄长，牢骚和豪言壮志都是我们的精神存储，现实改变了我们沉默的方式，以及在沉默中如何去生活。

　　C：你好，往事。一些事情的细节会像突然插播的重大新闻一样，在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瞬间的，永恒，仿佛一切都还未发生，只是在预演。我正心平气和地等待着新一轮剧目的开开，那么，就让你随着我剩余的腔调出发，去奔赴一场没有硝烟的阴谋。

　　D：谈论爱或不爱。亲爱的，纸片，粉笔字，书呆子，如何把一把没有方向的油纸伞变成自行车的车把？我需要一步步接近，埋伏，获取重要的情报。爱或不爱是次要的，结局是那么诱人，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的那一声叹息，对爱的惋惜，对不爱的怅惘。亲爱的，请关闭心跳，让我们一起谈谈哲学，谈谈远去的风景和我平淡的口味。

　　　　　　　　　　　　　沉默的黑夜会让生活发出光亮

枕边书，开始吧，一次盛大的词语旅行，包括向往和怀疑，路途上，你会遇见空白的虚构，参考的抒情，在下一个巷道转弯时，骑自行车的你要注意下水道井口，要注意我们的人在平静的等待着你的飞翔。

　　傍晚，抽出一段时间，喝喝茶，听听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我正打算将这些写成一本叫做《平蕃旧事》的书。在黑夜来临时，客串下那个在混乱年代独自联系上级并走出困境的人，在这里的风险慢慢扩大。声嚣在寂静的床板上失去了发威的后台，在我的掌控下，暗自留下莫名的忧伤。不远处，火车的长啸已接近梦呓人的磨牙，恍惚中察觉不到恐惧。一些凌晨的嘶叫让荒凉的城池变得粗糙起来。

　　继续沉默就意味着继续在迷宫中前行。后退是不可能的。继续沉默，把茶壶关紧，让茶叶迅速瓦解，留下南方之书的印章。思念粘着舌头，咽喉，解释着暧昧的灯光。

　　一两个人的调子，温情，屏住呼吸，看看四周，再闭上眼，距离一场履行的结束已经不远，距离天亮还有一个世纪。在这个世纪还没来临之前我们做点什么呢？沉默。

　　在某个昏暗的街道上亮起了希望，注视着的理由成为了忐忑归途上空完备的冲锋枪，让生命安静下来，像一盏没有灯芯的灯，在黑夜里经过煎熬发出自己的声音。 　　　　　　　　　　　　　　　　对明天保持敬畏和抗拒

望着淡淡的云彩，没能掉下一两句精彩的破折号。

　　波涛汹涌的点滴在这里汇聚，商议着流向。然后跨过地平线，等待拷问。

　　对明天应该保持敬畏。生活是不可预知的，诸多的可能性造就了丰富多彩。让今日的沮丧在时间的临界点上停止，在崭新的记忆里安放奔跑的轮胎。

　　对明天应该保持清醒的抗拒。诗歌的内核是抗拒，精神的期望就在于对现实的质疑，轮番轰炸后，理性会慢慢登上前台，做新一轮的培训，以及就职演说。

　　没有绝对的辞藻来完成简单的公式，也没有丧失美感的判断混入日渐萧条的朗读中。

　　　　　　　　　　　　　　　　　　回　忆

四五岁时，跟随母亲去外奶家，归来时，车在公路上停下，我们要穿过一条河，田野，一条狭长的山路，曲折的小巷，才能到家。我走一阵会嚷着不走了。便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休息，母亲像变戏法般，手里拿出长长的肉丝放到我的嘴里，清香。

　　那时，过年，核桃，柿饼之类的还不是很充足。晚上，快要睡了，炕上的顶棚上会忽然掉下这些珍奇，让人欣喜。这些秘密我当年似乎一直未发觉，但到了妹妹身上，这些奇妙都失效了。还没等父母拿来耍把戏，那些战利品早被妹妹扫荡过了。
[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09-3-17 00:3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