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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猫在屋脊

2021-12-23叙事散文南子
猫在屋脊灰白色的水泥瓦,静静地沉在清早的静谧里,如鱼儿安静地潜伏在水底,偶尔吐个气泡。一道由烟囱管相嵌连成的屋脊,像一条蛇,错落曲折,蜿蜒而去,一看就知是粗手笨脚的瓦工,遇到了容易应付的主人。这是早年的供销社,与我们学校毗邻。多年以前曾是我……
        猫在屋脊   灰白色的水泥瓦,静静地沉在清早的静谧里,如鱼儿安静地潜伏在水底,偶尔吐个气泡。一道由烟囱管相嵌连成的屋脊,像一条蛇,错落曲折,蜿蜒而去,一看就知是粗手笨脚的瓦工,遇到了容易应付的主人。这是早年的供销社,与我们学校毗邻。多年以前曾是我们镇经济的中心。集贸商贾,繁华至极。而此时,供销社早已解体,工人下岗,偌大的院子租赁给了本地一个建筑队。   从南到北,波浪一样的尖顶瓦房,绵延了近一里地。有好多房屋由于年久失修,已破败不堪,很自然地成了动物们的安乐窝。麻雀和蝙蝠居在梁上,野猫蹲在中间,老鼠就趴在野猫的脚下。顺着曾经是窗子的豁口往里望,霍然乍现的目光会惊动蛰伏的动物,行迹消失的地方,尘土惊慌,四散逃离。   院子里随处可见堆积如山的建筑工具和建筑材料。寒假开学后,每天看见四个女工蒙着黄蓝两色头巾,从一人多高的跺上取下脚手架铁管,在小型电机带动的砂轮上磨去铁锈,这些被风雨蚀朽了的铁管,只滚动几下就露出铁器的质地。然后有另两名女工从鲜红的盆里沾着油漆,刷上铁管。我眼见着一跺一跺锈迹斑斑的铁管,慢慢变得光滑鲜艳。   早晨五点四十分,水一样安逸的时间推至眼前,仿佛一块透明的浅灰色幕布,在眼前挑起一帘幽梦。屋脊上一只猫,以凝然不动的姿势锁住我的目光。站在教室最后一扇窗口,只要稍稍回望,就可以看见对面向阳的屋瓦,猫就站在阳面的最顶端。它浑身雪白,在屋瓦上如一池残荷败叶中绽放的白荷花,静美绝伦。她将前爪搭在瓦脊上,伸长脖子往阴面看。然后慢慢将脚收回,轻轻放下。仿佛踩着的是一地易碎的鸟蛋。她将嘴巴伸进瓦缝里搜寻。开始我以为她在找小动物,后来想,天还没有真正暖起来,况且是这样有着轻寒和湿气的早晨,瓦缝里会藏有什么动物呢?可她的确在寻找,将鼻子埋在瓦缝之间。我站在玻璃后看她,我想她一定是只女猫,年轻的女猫。她伸进瓦缝的表情里带着好奇和顽皮,还有种令人不解的窃喜和谨慎,仿佛背着父母偷偷溜出来的孩子,生怕惊动屋瓦下睡觉的父母。我甚至已经做出了结论,这的确是只有着太多浪漫情怀的顽皮的小猫,昨晚的食物还没有消耗尽,而漫长的夜晚让她早不耐烦,她偷偷溜出来,是要找寻一种不为人知的快乐,而这快乐在常人眼里是不屑甚至不齿的。   就在我因破解了猫的怪异而欲转身离开的刹那,猫儿忽然丢开了瓦缝,将头伸过屋脊,做出蛟龙探海的姿势。她费劲地将身子伸向阴面,以致整个身子都被拖拽得不协调。我重新站到了原先的位置。我不明白她又发现了什么,才如此专注。房子的后墙根有一棵桃树,由于长在阴面,每年春上,这里的桃花要比别处的迟一个步子开放,此时,别处的都已经谢了,这里的怕是开得正艳。猫儿不是在看桃花吧。我不禁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好笑。忽然间它又缩回了头,眼睛仍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她抬起一只爪子,试探着伸向前方,想要迈过屋脊的样子,忽而又犹疑地缩回了。她看来不是看桃花,桃花是树,不会走动,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就可以尽情欣赏,大约有个会跑的动物,她怕不小心惊动了它。是什么呢?是友人还是敌人呢。   我踱到教室最前面。这里回望时,整个屋脊的阴面就全部展露出来了———在阴面斜坡的屋瓦中间,一只壮硕的黄花猫正背对着我蹲在那里。那只小白猫正试探着向他抬起左脚……  我想他应该是只男猫。他背对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一直向着偏西北的方向瞭望,没看白猫一眼。   白猫蛇一样滑过屋脊,她努力地让身子紧紧贴在屋脊上,不弄出一点声响。她眼里闪着诡异的兴奋和不敢大声出气的小心,而他仿佛她不存在。   他依然望向西北方。白猫故作轻松地往前迈了一步,试图接近黄花猫。不幸的是,黄猫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没有发现她,而是一直用余光静观。当他觉得有人闯进自己私人的气场时,他站起来,抖了抖满身油亮的黄毛,径自跃过了屋脊。   我追随着黄猫的身影,再一次来到了阳面。黄猫整个地展现在我的眼前。如果按照人类的审美标准定义猫类的爱情,那么黄猫一定是个猫中的帅哥,他有着虎步和豹腰,身手矫健胜于猿猴。黄猫蹲坐在最南面的瓦角上,这时他与我的距离达到了最小值,大约隔着五米不到。而屋脊挡住了白猫,她留在了阴面,大约还在惊愕中独自怔忡。   她终于在屋脊上露出了脸,没有想象中的悲观和绝望,而是故伎重演。她小心地迈步,在瓦缝里搜寻,像被一种气味牵引,一点一点挪到了距离黄猫两米的地方。我不禁觉得好笑,明明是要追向黄猫的,为什么偏用在瓦片里找东西来掩盖,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还骗得了谁。   黄猫回头看了白猫一眼,我从侧面看见了黄猫的目光,是冷水,泼向了白猫。然后一个纵跳,就到了学校的院墙上,还没看清楚就已经从山墙侧面破败的窗口消失了。   当她再顾不得玩掩盖心思的小把戏,径直追到屋角时,世界一片清凉,她没发现有一个侧窗成全了她爱人的逃离……   最西头的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建筑工人起床了。白猫像猛然从一场宿醉中清醒,激灵一下竖起耳朵,沿着来路,消失在屋脊的另一面。 2008-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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