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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檐上风情

2020-09-17叙事散文何足道哉
檐上风情在北方农村,我会长时间将目光停留在那些房顶上,一一阅读那些岁月的沧桑。那些饱经风霜的灰瓦片,那高高挺起来的房脊,跃跃欲飞的檐角,以及蹲踞在房脊、檐角上的鸟兽,无不让人心生出许多遐想。农村的房屋建筑,一般都比较厚重,庄严。在四季分明的
  檐上风情
  在北方农村,我会长时间将目光停留在那些房顶上,一一阅读那些岁月的沧桑。那些饱经风霜的灰瓦片,那高高挺起来的房脊,跃跃欲飞的檐角,以及蹲踞在房脊、檐角上的鸟兽,无不让人心生出许多遐想。
  农村的房屋建筑,一般都比较厚重,庄严。在四季分明的光阴里,像一个敦敦实实的庄稼汉,经历着严寒酷暑,风吹雨淋。在高原,或是大山深处,守着一方故土,守护着一辈又一辈的人,朴实、内敛。
  然而,那一片深灰色瓦片托起的一道房脊,还是醒目地挺立在房子的最高处,笔直、简约。挑起了一座房子的重担,也拉平了一座座房子的视野。从远处看过去,房脊的高度,似乎也显示出主人的高度。房脊,既是一种平衡,也是一种尊严;那一道看似平常的房脊,无论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碾压,都不能弯下去。
  北方的房屋变化比较少,青砖灰瓦,四四方方的一座院落,正房、厢房,最多是几进几出。在进门处建一个影壁墙,进出之间留一个月亮门,正房、厢房之间建一条廊檐,夏天遮阳避雨,冬天遮风御寒。显示出几千年的古朴、典雅与传承。像北方的人,守着几千年的祖训,一成不变地生活。
  或许,房顶上的屋脊,可以稍有变化。这一变化,仍然是从祖宗那里来的,而且更加简洁、现代了一些。
  中国古建的殿顶多为庑殿顶,其屋顶前后左右四面都有斜坡,前后两坡相交成为正脊,左右两坡与前后两坡相交形成四垂脊,合为五脊。重檐庑殿顶则是在其下又有短垂脊,共九脊。这一建筑形式,在我们这个地区还是随处可见的,只不过没有那么繁琐,那么讲究。一座房屋正脊是必须有的,垂脊就不尽相同了。一般民居,最少左右有一条垂脊,最多看见过三条垂脊,再多,可能就是那些皇家庭院,庙宇楼阁了。
  最普通的民居,房脊上都会做一些简单的装饰,于庄严古朴中,求一些变化;于敦厚憨实里,出一点灵动。所以,就是那么一点点的变化,家家的房脊上,就生出了许多诗意。
  正脊的两端,会雕一些鸟兽,垂脊的最前端,也会装饰上不同的兽形。这些都是有来历的。据中国古书记载:正脊两头安放面朝里的龙首形瓦件称“正吻”、“螭吻”,因传说此兽好吞,故在正脊两端作张嘴吞脊状,又称“吞脊兽”。一说其为海兽,喜登高眺望,喷水如雨,不怕火,于是将之装饰于此,取喷水镇火保平安意。其背后各有双角小兽头,称脊兽。而在殿顶各条垂脊端部的龙首称“鸱吻”,即鹞鹰,因喜四方眺望,故置于此。在殿顶岔脊的下端,又有一龙首,称“嘲风”,传说其胆大、好险,便置此。这屋脊、角兽合称“五脊六兽”。中国古典建筑,是建筑学与美学的完美结合。因为建筑的需要,每一座房屋都有正脊、有垂脊,而这些房脊又需要一些小的雕饰,以加固、以美化、以美好的寓意。
  我们站在那些古拙的,古老而典雅的房屋前面,慢慢移动目光,仔细阅读的时候,怎能不被那悠悠的檐上风情所吸引?房檐之上,就是一部建筑画卷,神话与建筑完美的结合,想象镌刻在砖瓦上,时光停留在现实里。我们这些居住在屋檐下的人们,可以享受房屋的护佑,还可以在岁月的沧桑里,感知沧海桑田的变迁。
  在农村实地观察过程中,发现许多民居大都做了简化处理,正脊有“正吻”、“螭吻”的相当普遍,其他脊兽就不多见了,而垂脊则大多简化掉了。一座座散发着古老气息的老房子,坐落在被群山环抱的村子里,像是有些孤独寂寞的老人,与那些红砖碧瓦的现代房屋,有些格格不入。可是这些房屋却倍加珍贵,那些简约的房脊,房脊上简单的雕饰,仍然会吸引许多慕名而来的目光——那上面,不但有古老的气息,还有岁月消磨不掉的风情。
  几只山雀从山里飞来,落在房脊上,挺直的房脊立刻有了几分生气。一阵风来,山雀被吹翻了羽毛,像盛开了几朵花。山雀扑啦了几下,一振翅,飞走了。房脊的两端,仍有几只鸟,几只兽蹲踞在那里。那是飞不走的岁月,被雕饰在光阴里,陪伴着古拙的房屋,屋子里的人,一辈又一辈。
  这些小兽具有极强的装饰作用,使古建筑更加宏伟庄重,而又不失美感。同时,在结构上稳固了屋脊和瓦垄,让屋顶在岁月的风风雨雨中,稳固、安全。“吻”是固定正脊、岔脊的构件,其他小兽均具有防止屋脊滑动的作用,是我国古代建筑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经风吹日晒数百年,一直牢牢地屹立在殿脊上,护佑着一房顶的灰色瓦片,也护佑着房子里的人。所以,我们生活在屋檐下的人,才能一代又一代安居于此,我们才会有那么多的“老宅”、“祖屋”,我们才有可能,在我们的文字里,谈论乡愁。
  乡愁,是一缕炊烟,一座老宅。或许,就是老宅上那个玲珑的小兽,或者“鹞鹰”吧。
  北方的人,敦厚,朴实,隐忍。北方的房屋也是。含蓄内敛是其房屋的主体建筑风格,除了那些亭台楼阁,寺院庙宇,是很少见到斗拱飞檐的。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能从一座座青砖灰瓦的四合院里,从那方方正正的房子上,窥见那檐上风情的。
  或许是房顶的泥土和瓦片太过沉重,房脊太过挺直,北方的檐角无法像江南水乡的檐角那样,高高翘起,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给人以空灵、张扬的感觉。但北方的檐角,也绝非单调呆板,木讷拘谨。那檐角,也充满了动感。像一只警觉的鸟儿,翅羽似张未张,欲扬还敛,在聆听、在观察、在积蓄能量,等待那冲天一飞的时机。
  站在房子前面,看那长长的房檐,从房脊一直压下来,压得很低很低。在低得不能再低的地方,微微上扬。只是那么微微的上扬,却让人看见了一种力量。一种重压之下的扬起,沉重,但不屈;压抑,却蕴含希望。
  我们无法把这样的檐角称作为“飞檐”。因为没有通常那样的飞翔姿态,没有那样轻盈活泼,没有给人以视觉的冲击。但却也延续了中国古建筑对檐部的处理,在那檐角微微上扬之处,雕饰一些辟邪祈福的灵兽,似麒麟、像飞鹤、像流云。用巧妙的构图,优美的造型,给人以赏心悦目的艺术享受。
  与檐角亲近的,莫过于风雨。风过,那檐角的瓦当就会响起尖锐的哨音,让岁月的行走,有了更加清晰的步履。雨来,雨水顺着瓦檐,一滴一滴滑落,像一个个飘忽的日子,悄无声息地飘逝。檐角,沉默在风里雨里,不躲避、不悲不喜。屋檐,就是一张布满沧桑脸上那生动的眼睑,注视着,风风雨雨,岁月变幻。
  屋檐下,隐藏着北方人冬天里火热的情怀。穿起一串刚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辣椒,挂在屋檐下,让它在光阴里静静燃烧。在那些寒冷的日子里,一串串变得火红的辣椒,就是燃烧的火种,照亮了屋檐下那斑驳暗淡的墙壁,也温暖了人的心。一头一头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大蒜,被辫在一起,像是串起来的珍珠,也挂在屋檐下,填补着一段被寒冷空虚了的时光。与那红红的辣椒一起,让农民冬天里的日子,有滋有味。
  长长伸出的屋檐底下,一个两个燕子的巢,被笼在屋檐的阴影里,悄无声息。随着秋天的离去,燕子成群结队南去了,留下了几个空空的巢,灌满了寒风和孤寂。从屋檐下进进出出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看看檐下那些岁月的果实,目光里,就生出坚定与希望。
  田野里荒芜了,果实都收进了仓里,悬挂在屋檐下,温暖着慢慢空寂的心;燕子南飞了,可是那些巢还在,被长长的屋檐看护着。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成群结队的燕子就会准时归来,翩然于屋檐下,或者呢喃在房脊上。那些在房脊下,屋檐上生长了许多年的野草、不知名的小花,也会返青,绽放。檐上檐下,依然会风情万种。
  一座房子,有房脊、有檐角。房脊是房屋的脊梁,檐角,就是房屋的翅膀。
  有了脊梁,岁月就不会坍塌;有了翅膀,时光就能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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