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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路的见证

2020-09-17抒情散文孙憨憨
一条路的见证上世纪八十年代,处于城郊的琴南乡做了两件大事,一在南门外建招商场,现在已是我国十大服装批发市场之一;一在北门外修李闸路,现在是新城区的一条主街道。水北门外,琴南乡有三个村:花园、五星、李桥。三村原有官路,是条一扁担宽的福山塘岸,

一条路的见证 上世纪八十年代,处于城郊的琴南乡做了两件大事,一在南门外建招商场,现在已是我国十大服装批发市场之一;一在北门外修李闸路,现在是新城区的一条主街道。

水北门外,琴南乡有三个村:花园、五星、李桥。三村原有官路,是条一扁担宽的福山塘岸,天晴坑坑洼洼,雨后泥泞难走,塘岸崩坍,有些路段单人要侧身而过。新建的李闸路,舍弃旧路,避开民居,利用荒阡废河,边角隙地,修成了一条笔直宽阔的乡村马路。李闸路之“闸”,指南端花园村的闸口桥。此桥横跨邓泥泾,这条小河一路向北,沟通五星村的毛家溇,大横溇,通达李桥村的后泾河,哮塘。小河两侧支流有贝林河,黄金河,高泾溇,扈城浜,组成一方水系。


传说,这河是条小青龙,在闸口桥畔,水流打转,围成河中之洲。风水先生说,那是龙口之珠,如把坟冢造在龙珠上,这家必大发,子女贵不可言。城里陈姓富翁听信术士,在此造了陈家坟。虞山上俯瞰,小河环绕下的河中之洲,像片荷叶,此坟也叫荷叶坟。果然,陈家大发,子女飞黄腾达。但风水先生因泄露天机倒了霉,两眼瞎了。好在有言在先,先生眼瞎,一切生活由陈家承包。一天晚饭,先生吃肉馅馄饨,瞎子耳灵,听见主人在后房暴跳如雷:怎么把我吃的肉馅馄饨给瞎子了?他该吃豆腐馅馄饨。瞎子一气之下,摸到坟丘,找到两只玉笋,砸碎了。他的眼复明,陈家便败落了。这个灵异传说,强调了人的诚信。


其实,花园村并不灵异,它是明末民族英雄瞿式耜家花园,“东皋草堂”的遗址。娄东吴伟业写有长诗《东皋草堂歌》,华亭陈子龙也有和诗,很有名气。


李闸路过花园村的茭白田,擦过五星村与花园村交界的的黄金河,左前方有一块高地,叫扈城坟。一棵古银杏巍巍矗立。两大丫枝光溜溜直插蓝天,很难攀爬。但孩子们有办法,架起梯子,爬到枝顶。顶上有树洞,能捉到八哥雏鸟。八哥会学人话,俗话说:“巧嘴八哥”。


这高地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康熙常熟县志》卷十四“古迹”第二条:“扈城在城北五里,世传吴王游乐石城,又建离宫扈跸,故名扈城,今有扈城村。”二千七百年前,这里是王家离宫。李闸路过扈城,越过扈城浜,便到了李桥村。


李桥村古代叫“石城里”,县志也有记载,《康熙常熟县志》卷十四“古迹”第一条“石城在县北五里,《越绝书》‘石城阖闾所置美人离城也’。《吴地志》‘越王献西施于吴王,王择虞山北麓以石甃城为游乐之所,今其地有石城里。’”看来,美女西施,是住在这里的。


现在,村民对西施不甚了了,对李家桥的来历却能如数家珍。


福山塘上的李家桥原是木桥,潮汐冲刷,经常损坏。明中期,桥工又在修桥,桥桩打入河底,遇上流沙。木桩今天打下,明天浮起,明天打下,后天又浮起,久久不能完工。一天,李家婢女过桥买菜,说:“你们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连个木桩也打不下,真是饭桶。”桥工喊冤,说:“这里的土质和别处不同,本领再大也没用。”婢女不自量力,拿起榔头,轻轻一敲。神了!木桩一下钉住了,下面还涌起了一股血水。


婢女怎有这般能耐?她怀上了孩子,是文曲星下凡,叫李杰,科举高中,当了尚书。木桩下的血水,是钉死了“煞”。“煞”是土木之神,河西岸的“煞”死了,此后,河西山地,四季伐薪,没有禁忌。

李闸路之“李”,即李家桥之李,李杰之李。李杰的遗迹,这里只留下一些地名。附近宅基叫“花园上”,是李杰的“秀野园”,前面哮塘边,有块落星石,黑色,布满油盏状小坑,大如卧牛。西边有“梅山”,已没有山,前面有“桃花墩”,也没有墩,后有“杨树园”,更没有园,这些地名,只供人联想罢了。

李闸路,把花园村、五星村、李桥村串成一串,也把一方人文景观串成一气。人杰地灵,它像树起了一株梧桐树,很快引来了金凤凰。


开关厂,无线电厂驻扎龙口之珠;被单厂搬至黄金河畔;飞燕摩托车厂占据扈城之巅;标准件厂盘曲在青龙之尾;毛纺厂坐落秀野园遗址。寂寂乡村变成闹市,乡里农民成了工人。建厂之初,工人一批一批进厂,都是土地工,名额不多,生产队里抓阄碰运气。那时,城乡差别还很大,农民想跳出农门,小小一团纸片,像金娃娃般贵重。抓阄抓上了,合家高兴,半夜会梦中笑醒;没抓到,焦急地等待下批名额,三天两头去村委打听。


我有个儿时玩伴,命运多舛。摇篮时,没人照看,大脚趾碰到滚烫的脚炉,烫掉了,人称“九脚”。这小缺陷,本不是大事。但人有好奇围观的坏习气。这个要看他脚的模样,那个要看他挑水时会不会侧晃,生产队他得工分最低。久而久之,孩子心理压力大,说话说不清,见人就敏感,三十好几成不了家。李闸路给他的人生带来转机,第一批抓阄就当了土地工,厂里老总还是他转弯抹角的亲戚。以后,他跟人同工同酬,人称“九师傅”,腰杆挺直了,娶妻生女,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


短短几年,李闸路的工厂像吸水海绵一样,把三个村的劳动力吸纳成了土地工。得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几家工厂也像吃了发酵粉,迅速发展壮大。开关厂效益可观;被单厂雄厚的技术力量,扶持了像梦兰这样扬名四海的社队实业;标准件厂是街道小厂,迅速发展为国内标准件的龙头企业,产品畅销海内外。


事业的成功,反过来促进了建设。与李闸路并行修建了海虞路,报慈路,三路之间建了多条横路,金沙江路,枫林路,湘江路,珠江路,长江路,横路又向两端延伸。一个百业兴盛,高楼林立的新市区闪亮登场。


富乡村不如穷市梢,天下的鸟儿向旺处飞。李闸路的兴旺,吸引了四处农民,他们以亲朋好友的关系,前来淘金。但那时户籍管得紧,单位只收土地工,没有相当铁的关系,进不了厂。有对顾姓夫妇,江边赶来,亲戚帮忙也进不了厂,便在路边搭个芦席棚子卖馄饨。数年下来,小鸡啄黄豆,点点积累,竟然买下了门面房,公寓房,在这里落地生根。现在两人步入老年,不做生意也有可观的收入,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进入新世纪,李闸路边的工厂发展壮大后,先后撤离这里,到更远的农村去安营扎寨,带领那里的农民走城镇化道路。工厂撤离,厂址建起一个个住宅区:明日枫林、清枫和院、城市花园。先前那条青龙水道,分割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贝林河成了泰安新村的花园池沼,邓泥泾不见了,毛家溇成了大酒店前的荷花池。黄金河缩成清枫和院旁的一衣带水,大横溇填平成体育馆,馆西北角剩一巴掌残水。李闸路摇身一变成了商业街。花园村,五星村,李桥村成了城中村;昔日农民,经历一代土地工,现在大多退休,成了城市居民。社会不断前进,现在工厂企业招工已经不分户籍,大家以同等机会参加工作,同工同酬。


经济兴旺,文化便灿烂,各色人才,争奇斗艳,层层涌现。像我们这样行将老去的一代,在花园村,有朱君任职于世界银行,五星村有学友言君,荣任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李桥村,我友陆君任职于国家计委。这仅是我熟识的一些人,青壮年中的精英,应该更多。李闸路旁,这块历史文化丰富的土地,腾蛟起凤,锦上添花,在改革开放的指引下,活力喷发。


眼下正值春季,李闸路两旁繁花似锦。枫林路的樱花,珠江路的紫荆花,长江路的海棠花,你方开罢我登台,姹紫嫣红,像彩虹游龙,也像片片云彩,在高楼彩灯映衬下,美不胜收。李闸路的行道树是白梓,春芽嫩绿,木已成拱。白梓与一般梓树不同,一般梓树以鹅掌楸为代表,是文理花俏,材质优良的村野树。白梓是另一品种,叶似杏,木材白色细嫩,不易开裂,是刻印章的好材料。李闸路这个“八零后”,它的梦幻历程,也像印章一样,深深铭刻在改革开放的史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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