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青青

天暖了，先前白嫩粗壮的能掐的出水的菜薹渐渐委顿，摆在菜市上一天比一天瘦弱，顶端的累赘的花球，间或露出明丽的灿黄。菜薹该下市了。吃什么呢。豌豆、豆荚都是大棚的，西红柿青椒更别说了，大概只有那水灵灵的鲜绿的芹菜是当季菜肴了。 记得小时候，离家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河，早晚间河边蹲满了浣衣洗菜的女子，河的下游，经常可见一蓬蓬青绿葳蕤的芹菜，一波一波的河水流过，绿色的枝干和婆娑的叶片微微地颤动着，在清澈的河水映照下，秀且妩媚。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河底的沙石上会长出芹菜，问大人，他们说是上游的姑娘家小媳妇洗菜时，不小心被流水捎走了几缕，一路顺水漂着，遇到河边斜逸的草木枝柯阻碍，就落地生根了。如果没人收割，便沿着潺潺的小河一直弥漫开来，长成一片绿雾。那时候，人们路过河边的时候，想起来就割一些回家，给牲畜当饲料，有时候也会捡肥嫩的掐上一把，饭桌上便多了一碗下饭菜。谁也不会有意去照管它们，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它，而芹菜自顾自地生长，几根茎叶，一脉水流，就能生长出一片茂盛的气势，给人们无比丰饶的回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如野草一般普通的芹菜，从寂寞的村庄返回都市菜场，那一簇簇翠绿，在早春的菜市上尤其显眼，将人的记忆不由自主地拉回从前，买上一把，掐去老枝和叶，切段，倒入锅里翻炒几下，就可出锅装盘了。炒熟后的芹菜还是那么绿，那油润而晶莹的光泽，是春天的题款，是村庄小河收拢的记忆。闻一闻，香味延绵悠长，芹菜的香味很特别，浓郁又清淡，沁人心脾却又若隐若现，还带着一点清凉的味道。 想起林清玄写过的一个故事：苏东坡的朋友黄山谷是修水人，二十六岁的时候中了进士，任黄州知府。一次午睡梦见在一老婆婆的家中，吃了一碗芹菜面，醒来后竟然口齿留香，芹菜的香味久久不散。黄山谷心中疑惑，便随着梦中的道路一路寻去，果然见到一老妪，在屋舍前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家中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碗芹菜面。黄山谷与老婆婆攀谈起来，原来她的女儿离世已经有二十六年了，女儿生前酷爱读书作文参佛诵经，后来不幸因病去世。每年的祭日，老婆婆都会下一碗女儿生前爱吃的芹菜面以示祭奠。黄山谷到了她女儿的书房，看到一只锁着的木箱，他竟然找到钥匙轻易打开了，里面的那些诗文是那么熟悉，原来都是他以前写过的。黄山谷把老婆婆接回家，当作母亲来侍奉。听说这个故事是真的，还记入了《修水县志》，黄山谷后来还写了一首悟道诗：似僧有发，似俗脱尘；作梦中梦，悟身外身。这里的芹菜，如隐语一样贯穿前世今生，黄山谷偶尔拾到自己前生的那把丢失的钥匙，并藉此渡过了忘川之河，让前世的遗憾在今生的回报中获得圆满。 这样的故事，给素简清淡的芹菜增添了一丝神秘而郁郁的气息，令人回味悠长。---------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首发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