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叫米加
2021-12-23叙事散文芳菲
那一年,我被公司派往德国工作。人在异乡,寂寞便常常如雾一样弥漫,忧伤也如影随形。一位来自尼泊尔的同事抱来一只猫,说,你的名字叫米加,是一只喜马拉雅山猫。第一眼看到你,我便被深深地震撼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生灵。你长长的锦缎般柔软的毛,你……
那一年,我被公司派往德国工作。人在异乡,寂寞便常常如雾一样弥漫,忧伤也如影随形。一位来自尼泊尔的同事抱来一只猫,说,你的名字叫米加,是一只喜马拉雅山猫。第一眼看到你,我便被深深地震撼了,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生灵。你长长的锦缎般柔软的毛,你细细的蓬松的尾,你鼻线上的一抹白,你蔚蓝的水晶般的眼眸,让我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你。 当我接过那根红色的牵带,你已经意识到了,从此以后我们将结下不解之缘吗?你围绕着我,如女王般踱步,你晶莹的双眼,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那种澄澈湛蓝的目光,似乎一直注视到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位。我始终微笑着,不仅仅用嘴。同时还有我的灵魂。我温柔地呼唤你的名字,米加,米加,无边的柔情溢满了我的身,和心。 把你抱回家的时候,另一位德国朋友抱来一对幼虎。那对幼虎有成年狗那么大,一对爪子足以致你于死地。它们咝咝地吼叫时,你也跟着学,你小小的心中,觉得你们是一家。可是当那对爪子把你踏在脚下时,你一缩身子,逃离开它们,远远地,你瞪着一对明亮的眼睛,充满了问号与警惕。从那时到现在,你总是疏远地、冷静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你不像其它小猫那样喜欢与人亲近,喜欢被人抚摸。我是唯一能够接近你的主人。你小小的心灵觉得自己也是一只虎吗?
在德国的日子里,有了你,所有的寂寞便不翼而飞。无论是上班,还是应酬,我的心里总是牵挂着你,我的米加。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房门,你会立即迎上前来,用你明亮的眸子看着我,嗅着我,往我的身上爬。我的心里涌起一阵阵感动。周末,我打扫房间的时候,你便独自在阳台玩耍。有几次,你扑住鸟儿,得意洋洋地炫耀给我看。看着你与鸟儿追逐的身影,我怎忍心责怪你呢!后来,我打开门窗,好容易才把鸟儿放飞出去。 也许,命中注定,独在异乡的我,必须邂逅独在异乡的你?然后,我们相互温暖,相互慰藉。我的生命中有了你,你的生命中也有了我。 在德国的工作就要结束了,很多德国同事都想让我把你转送给他们,可是我怎么舍得下你呀!我想了很多办法,总算把你带上了飞机。 你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南京。你被带下飞机,从包里释放出来。你迈着纤小的步履,高傲地四处张望。你走近我的身边,绕着我转圈,使劲地嗅着我身体的味道。然后,我们把你重新放入包内,送到检疫观察站。 那是一个冰冷的小房间,三个高大的铁笼子空着,你被放入其中的一个。你的小床也被放了进去。你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你在不大的空间内烦躁地踱着步。我和工作人员套起近乎。希望他能够照顾你。没有人注意你。没有告别,人们鱼贯走出房门。你被孤零零地留在了这儿。你成了这个世界的弃儿。 晚上,我梦见自己对你说话,我告诉你,因为不得已我才暂时离开了你。你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一定听懂了我的话语。可是,那只是一个梦。第二天,我去检疫站探望你。你仿佛不认识了我似地,甚至伸出利爪,对着我嘶叫不已。整个夜晚,在检疫站冰冷的房间内,你的脑海里一定不断闪烁一些模糊的字眼:被遗弃、不可靠……你的内心愤怒的狂澜一定此伏彼起。尽管你不知道,你的主人的心更痛。 第五天,我去接你回家。你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笼子打开时,你站在门边,安静地望着,并不扑上来。你知道,你这个样子让人更怜爱你呀!漫长的五天五夜,我不知道你幼小的心灵想了些什么。从此,你变得多疑,不安。你颈下的毛,现在也不常让我梳理,而那是让你曾经非常享受的时光。老公被你独特的神情和模样所吸引,欢喜的逗引,只迎来你愤怒的吼叫。 你常常独自呆在阳台上,默默地望着空空的天空,或者望向不知道有多远的远方。米加,你望见了你的故乡喜马拉雅山了吗?你梦见了那些熟悉的风景,你听见了你的玩伴的呼唤声了吗?尽管,美丽的江南早已是莺飞草长,鸟语花香,可是,你的心儿不在这里,你的梦里只有喜马拉雅山的雄伟壮美吗? 又是许多年过去了,你成了我们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调皮的你喜欢跟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一天晚上,我们就寝关卧室门之前准备跟你道晚安,却到处找不到你。老公责怪我没有关好大门,让你跑了出去。我更着急呀!我们出了门,到处找你,疲惫不堪地回来,却一无所获。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当我打开衣柜门儿准备换衣服的时候,你就站在那里,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我,令我惊喜不已。我的坏宝贝儿,你竟然一声不出地在柜子里呆了整整一夜,让我和老公互相埋怨,担惊受怕。 是不是因为那件事,你对老公不再完全信任了呢?那一次,我们刚刚搬进新的公寓。一切就绪,老公亲自把床边的抽屉把手装好了,心里很得意。应了一句老话,乐极生悲。看到站在一边观望的你,他开玩笑地拿起一只夹子夹你尾巴上的毛,你绕着床转圈,他在后面追,一不小心,夹住了你尾巴上的肉。你疼的回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脚趾头。老公把脚用力向后一撤,正好撞在刚装好的抽屉把手上,将把手撞了下来。我看到他干的好事,举起老虎钳冲了上去,“让我也钳掉你的尾巴!”老公狼狈地拖着鲜血淋漓的脚,冲进卫生间。他在里面赌咒发誓了半个多小时,说他只是开玩笑,而不是故意伤害你,我才饶了他。米加,两天后,你虽然原谅了他,却始终心有余悸。 老公想给你拍照。拍你和我亲近的照片。你就是不配合,你听懂了他的“come here”, 你安静地望着我们,就是不过来。老公挥动拳头,威胁你出来。你大叫一声。他的拳头用力伸出,又很快缩回,躲过了你的利爪。可是你那“喵”的一声大叫也是多么动听哟! 今夜,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你和我。我坐在书房,打开电脑,写下你的名字叫米加。你席地而作,高昂着头,圆弧形的耳朵竖起;双目炯炯有神,默默地望着我。你冷静的目光是冰山熔炼而成的吗?我们彼此深情注视。我们彼此默默地阅读。 温柔的流水抚摸着我的全身。第六感官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我。我打开浴帘,迎上你温柔碧蓝的眼眸。米加,你希望我总是在你的视线中吗?什么时候,你改变了孤独的习惯?是因为你终于找到我了吗? 夜晚,我梦见米加躺在自己的怀里,如柔软的婴儿。米加渐渐长大了,挣脱怀抱,在房间内轻轻走动,妩媚而优雅。午夜醒来,打开房门,你就默默地站在那里,如同还没学会说话的乖宝宝,目不转睛。我步出房门,你转身,扭头,风情万种。如果前世你是我的女儿,一定美丽大方,聪明而文雅。 凌晨,喵喵的叫声将我唤醒。一缕熹微的曙光投射窗棂。我跃身而起。昨夜把你关在门外,我感到愧疚。我取出你最喜欢吃的猫食,放入碗中。你斯文地走过去,享受地抿一口。你不贪食,所以你总是保持很好的食欲,体态丰满,从不生病。你小而健壮的腿脚,饱满的脸及毛绒绒的长尾上涂抹着棕黑色,尖尖的耳内附着细细白色绒毛。粉红的小舌头舔拭着两只前爪。你歪着头,脸上一幅满足的表情。 然后,面对面。在早晨的阳光中。我看见你在我的面前踱步。没有人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你的脚步很轻。你悄无声息地走过含义不明的书房。早晨的阳光里有一种类似猫的叫声。我一言不发。我再次无端的想起你的故乡,那个叫喜马拉雅的地方。我看到你走出了层峦叠嶂的群山,眸子里写满了梦幻般的语言。米加,你的明眸早已镶嵌在我的心里。我伏在你的面前,看着你冰蓝的眼眸,告诉你,米加, 前世今生, 你是我永远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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