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江南秋

遥望江南秋
文/浮生若茶
对于江南的秋天，我其实是不了解的。
　　在印象里，除了一篷秋雨，就是青笠蒨衣了。
　　有一年，一位南方的朋友经过我居住的豫西山城，回去后对我说：你那里怎么到处都是荒山野岭，连棵树都看不到？我站在窗前向远处眺望，看见远山近峦有高树低村，芊芊莽莽的花草灌木也交相辉映，心里很是困惑。后来，去南方见到了江南的秋天，忽然明白了。原来，他坐火车路过我这里的时候，正值北国的深秋，是万物萧条的季节。
　　那么，江南的秋天，应该是什么样子呢？隐约、空灵、秀美？
　　“一两阵凉风，两三阵细雨，秋天就这般低调的来到了江南。”有人这样形容江南秋天的来临。与北国秋天的萧杀相比，江南的秋天确实委婉。它来得从容而迟缓，带着一袭薄凉，洒几丝细雨，轻悄悄地就走来了。在不知不觉间，人们还停留在夏末的闷热中时，秋的轻纱就已经笼在了睫毛发梢，笼在了滚边纽攀的布衣上。
　　江南的秋，来得隐逸，来得清隽。
　　画桥在雨色中显得有些微寒，荷塘也变得清逸而淡薄。隔帘遥望，半江秋水一抹淡烟，整个山水都沉浸在了痴痴的等待之中。江南的秋，潮湿而温润，宛如一位多情而略带忧郁的女子，在树叶的飘落的风雨里，不知不觉地就把人带进了轻愁淡绪中。雨巷深处，有人踩着木屐撑着油纸伞独行。小巷窄而幽静，两边房屋的飞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雨珠，细细碎碎的地砸在青石板上，溅湿了雨径上的绿芜，和墙角的红叶。远处有人吹箫，那幽幽咽咽的声音，似有似无，低回百转，让人听了有种低沉凄美的荡气回肠之感。
　　这样的温湿的环境里，是最容易引出莫名其妙的思绪的。
　　你说不出是惆怅，还是清愁，亦或是伤感。就那样，倚着栏杆，漫无目的的眺望远方的山水，看天空飘过的虚无缥缈的云彩，心思如风蚀残云一般，慢慢地消逝殆尽，不留一丝痕迹。偶尔，听到空中传来雁鸣，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已是秋天。素笺如心，墨韵成香。此刻，握一管纤笔，是否能书出易安居士的人比黄花瘦？ 其实，我是希望纳兰重现，聆听江南秋的缠绵。
　　北国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我如果生长在江南，该如何？是不是也会随着那濛濛秋雨而愁绪满怀？或者，让自己融在姑苏画廊中，沐一方山水间千年不绝的韵味？我想，会的。因为，这样的环境里，细雨浸入到了内心深处，会让人想象的空间充满诗意。
　　雨色秋来寒，风严清江爽。
　　不过，南国秋天的清韵我是体会不出来的。
　　那年的秋天，我曾经到过江南。清冷的早晨，在南京车站，看见梧桐叶子随秋风秋雨飘落一地的惨象。那种衰败零落，和北国古都的秋天相比，更多了几分繁华中的萧瑟和苍凉，全然没有文人墨客浅吟低唱中的隽永飘逸。我叹息，江南的景色，也不过如此。后来，到了中山陵，看见那里的林荫大道和遮天蔽日的梧桐，始知南国的秋天原来犹如深藏在楼阁里的大家闺秀，沉稳含蓄，淡然恬静。虽然淡装素裹，洗去铅华，也是那么的从容不迫，优雅地转身，安静地等待。
　　这，才是传说中的江南的秋天。
　　江南的秋天是迟缓的，不急不躁的，缥缈在几片落叶里，不留心，是看不出的。
　　站在瘦西湖的岸边，看着那一池碧水，我想起白居易的《江南春》里的诗句：“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那种花团锦簇、江水如蓝的景象，很少能把人带入弱水消瘦的秋天。只是，偶尔看到岸边灰白的芦花在风中苍老地舞动，才知道秋天真的来了。可是，江南的秋天依旧是温润的。由于这里地质丰腴而润泽，含得住热气，养得住植物，所以，植物也就多了旺盛。据记载，长江一带的芦花，可以到冬至而不败，红时也有时候会保持得三个月以上的生命。
　　江南的秋是单薄的，却又充满了悠长的书卷意。在这样的意境里，你绝少能看到北国秋天的骤然而降的萧瑟和衰败。那种清静悲凉里的昂然生机，是北国的秋天不能比拟的。那用素笔勾勒出的金黄色银杏叶、那迎风摇曳的十里荷香、那以细腻的笔触点上的无数桂子，在古琴的轻弹中，伴着评弹老艺人铿锵有力、语如连珠的演唱，让碧瓦飞檐里的人，把失意的事早已抛到脑后。这样的季节，人们是不谈闲愁淡绪的，因为，人们实在不愿破坏这份难得的美好意境。
　　我对于江南的秋天认识不多，无非是隔山望水的远观。
　　实际上，除了书本报纸上的一些介绍，对于江南我并没有多少真实感受，或者有一些，也是一些残章断片而已。因此，我是那么的渴望能到江南的秋天里游玩。走入梦中的画卷，或独自走碎石铺成的小巷，听人家屋檐下传来的咿咿呀呀的丝竹声，或倚栏凭眺浩渺无际的湖泊，观渔舟唱晚，或聆听吴侬软语里柳三变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惬意。
　　走在十里荷塘的江南，看三秋桂子，如何？
　　有人说，江南的秋，草木凋得慢、空气湿润、多雨而少风，懵懵懂懂的，秋的意境不明显，让人有尝不透，玩不足的感觉，不过瘾。我想，这正是江南秋天的特点。江南的秋，不在于过度的萧杀，而在于山水之间的那份灵动，在于青砖黛瓦的古建筑上几片落叶的寂然。婉约中透出几许沧桑，那是一种经历了几千年历史文化演变的象征，是曲巷通幽的石板路上的泼墨留白，无论柔美灵秀，还是粗狂蛮荒，都是一种极美的韵致。
　　去年的夏末初秋，我到了有东方巴黎之称的上海，看见过那里精雕细刻的园林和小桥流水的民居，以及临街人家墙壁上悬挂的花藤，看不出秋的痕迹。如果不是街道上有人卖类似甜黍干的特产，有谁能知道秋天已经到来了呢？在夏末悄然地品尝初秋的韵味，不亦安然快哉？
　　我不是江南人，却能感觉出在外的游子秋天里对家乡的思念。江南的秋天，温婉平和，看不到秋的悲凉，让人少了思乡的情绪，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