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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行笔记之四:在苍山邂逅雪

2021-12-23叙事散文张乃光
每次去苍山看雪,都是在雪下白了的时候。兴奋莫明地带上相机,去山上踏雪,拍照,带回的关于雪的记忆都是经久难忘的。近几年我很少去苍山看雪。事实上,苍山雪已经在悄然地远离了我们。苍山的雪,据说并不只在冬季有,过去的书上就常看到“苍山积雪终年不化”……

  每次去苍山看雪,都是在雪下白了的时候。兴奋莫明地带上相机,去山上踏雪,拍照,带回的关于雪的记忆都是经久难忘的。   近几年我很少去苍山看雪。事实上,苍山雪已经在悄然地远离了我们。   苍山的雪,据说并不只在冬季有,过去的书上就常看到“苍山积雪终年不化”的说法。印象里分明也有这样的感觉,小时候,春天、夏天也能看到苍山山巔上的积雪,银亮亮白晃晃的一片。在一些街场上,还看到有人挖了苍山上经年的积雪来卖,用松毛捂得严实的背篓里塞得满满的苍山雪,调羹一舀,勺子一压,再浇上熬好的糖稀,白雪就使了魔术般变成了一个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工艺品。牙齿一咬,咔嚓一声,冷、甜,冷到骨髓里,甜到心里,那种强烈的刺激感,是当下市场上所有人工冷饮所无法相比的。   想起过去的苍山雪,踩在雪地上脚下嗞嗞的声音,嗞嗞的响声中雪陷下时骨稣筋软的感觉,山头眩目的白,那种强烈的感觉是岁月之手抹不去的。   在苍山遭遇雪,是在一个秋末冬初的日子。天气晴朗得无与伦比。头顶一片蓝,山间一片绿。一片蓝与一片绿之间,是咻咻的喘气声。目的地是位于海拔四千零九十二米的苍山小岑峰顶的苍山电视台,号称世界海拔最高的电视差转台。一路行走,丝毫感觉不到雪的影子,满头大汗,烈日当头,走着走着,松树少下来,冷杉也跟着少了下来,低矮的杜鹃就一簇簇冒了出来,长满苔藓的石头也冷冷地露出了脸,像一群森林中的妖怪。突然间,脚下就闪现出了白色的东西,一堆一堆,一片一片,在高山的阳光下白得耀眼。   是雪!久违了的雪。生在南国的人,很久就看不到雪了。   一开始,白色的雪只是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出现,喜悦的情绪在队列间蔓延。越往上攀登,白色就不断扩大,绿色不断地减少,笑声也跟着少了。眼前除了天空的蓝就剩下了一片白,嗞嗞的响声连接起一串蜿蜒向上的队列。   当接近苍山电视台时,一片陡坡上就变成了眩目的白。脚下变得坚硬,每踩一步都有往下滑的感觉,雪坡上留下一串脚印,有大有小,一律呈现半透明状态,在我们到达之前已经有人来过。对于生活在林海雪原中的北方人,对这样的雪景大概是不以为奇的,而对于在四季如春的大理长大的我和我的同伴,这确乎是难得的景色——我们只在电影里、电视上看到过这样的景色。一开始是一阵欢叫,在群山间震荡,渐渐的叫声微弱下来,变成了沉重的喘息。到了后来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很响的跳动声,一声一声好像震动着山谷。渐渐地就有支撑不住的感觉,脚下一滑,手中的拐杖突然间像遭到神咒,断裂了。我只能匍匐在地,脚手并用,像一头狗熊,笨拙地向上爬。   已经接近四千多米的高度。没到过冬季的北方,无缘看到北方的林海雪原,但眼前的雪景,是高原的雪景,想来与北方的雪原应该有着不同。它有自己的个性,这种个性就是高度,在这样的高度,所有挺立的树木都消失了,松树、冷杉、竹林都躲在脚下的山坡地带,只有被雪覆盖了的岩石和山地,雪地变得坚硬。眼前一片白,眼睛慢慢地疼了起来,我忘了带墨镜。   体力渐渐消失,心突然慌了起来。心情肯定与眼前的一片白色有关。任何颜色,单调到极致,世界便会呈现一种或疯狂或恐怖或悒郁或绝望的状态,世界的色彩是由红、绿、蓝三原色按不同的比例混合而成的,让人赏心悦目,而白色是在三原色以相同的比例混合、且达到一定的强度时候出现的,从某种意义上说,白色是对红、绿、蓝三原色的抹杀。在高原强烈的阳光下白得刺眼的苍山雪,让我无端地便想起了“白色恐怖”这个词。一股股寒意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钻入心里。   山顶一片白,眼前一片黑,这是我在即将登上山顶时的感觉。我把自己的感受事后告诉了一位朋友,他笑我这是文学的夸张。但亲身经历了这次登山经历的朋友K却说我的这一描绘非常贴近,他也有相同的感受,在临近山顶之前,他曾一度发黑晕,像晕车一样的感觉,他甚至动了折身下山的念头。眼前的黑晕,是身体极度虚脱的表现。   我在白色的山坡上匍匐着前进,尽量闭上眼睛。后来,我跌了一跤,睁开眼睛已滴落到山道下的一片雪地。   一只手向我伸来。是同行的琼。在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的苍山之巔,她的出现,给我的眼睛增添了另样的色彩。她的花绒衣在雪中温暖着我的眼睛。我们都落在了队列的后面。她轻轻地笑着,黑色的眼睛让我心神安宁。“喏!”她向我递来一样东西。伸手接过,是一颗包着糖纸的水果糖,甜意瞬间在我舌间水波一样荡漾开来,渐渐浸漫了全身。   一颗水果糖,在瞬间产生了神奇的力量。这是一颗冰天雪地间的水果糖。我站了起来,喘着气,继续在雪地上向上挺进。脚下的雪,“簌簌”地响,比原来的“嗞嗞”声更多了些沉着,身体恢复了重量。阳光开始明媚,天空变得透明,我和琼缓慢地向着白雪覆盖的小岑峰顶前进。我抬起头来,看到了在蓝天闪闪发光的电视差转天线。   大雪可以覆盖山巅,却覆盖不了天空,大雪可以冻僵一切生命,却冻僵不了一颗水果糖所传递的友情,雪地里的一颗水果糖,有时足可融化一座雪山!。   我们终于登上了山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在这白茫茫的雪山,突然醒悟人需要的其实并不一定很多——当大雪删除了一切多余的东西之时,对于一个登山者,一颗水果糖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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