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春雨

春天是多雨的季节，何况这多风多雨的江南小城。连日来阴雨霖霖，淋漓不绝，天地间，始终笼罩着一片沉甸甸的阴云，心也似乎变得沉沉的。我们几个约好去普济寺的文友，冒雨出发，红色的小车轻驶在雨水洗净的路面上，漾开一朵朵细碎的水花。车子一路向东，山路蜿蜒，青山脉脉，树影绰绰。一行坐在车内的文友，聊着笑着，漫天的风雨被阻隔在玻璃窗外，暂享这难得的安适悠闲。

雨漫天漫地，窗外，不时晃过青黄的茅草和三两烟树，这山间多是那枝丫突兀的瘦骨虬枝，隔着浑浊的车窗望去，烟树迷离，宛若北宋惠崇和尚笔下的江南小景，愈显早春的冷峭岑寂。
车子在蒙蒙细雨里，驶往翠色更深处。渐渐地，山愈来愈拥挤，转过一个又一个舒缓的山坡，林木渐疏，青山退至公路的两侧，车子停在一开阔的山坳里。本地的文友文青说：普济寺到了。我们纷纷撑伞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粉墙黛瓦的庭院，清雅别致。一黄衣僧人的身影从窄小的木门边闪过，即不见。但顷刻间，主持师父合掌而出，后面的僧人皆面含笑意，热情引我们入寺。
寺中主持广标师傅介绍，普济古寺建于明代，是明清时的香火旺盛之地，可惜旧殿文革被毁，此处冷落不少年。后来，附近的村民自发组织，一砖一瓦如精卫衔石，建成一简易寮房，供奉着佛像，虽简陋，却整日香火不断，四里八乡的人们将此处视为祥瑞之地。后来，前任老方丈四方化缘，终于新建成一座新的寺庙。说着，广标广静两位师父带着我们，去后院的正殿。顺着洁净的石阶，我们拾级而上，只见一庙宇依山而筑，斗角拱檐，方正纯朴，气势可观。大殿之上，佛相饱满庄严，眼神深邃慈悲，金光熠熠神态各异的十八罗汉伫立大殿两旁，在点点烛光和氤氲的梵香交映下，悠扬的磬音回荡，延绵远扬，顿觉万境可弃，佛境可亲，似有弘一法师笔下的“悲欣交集”之感。


我们听着师父的介绍，站在大殿之上，更觉得肃穆庄严。一旁还有几位冒雨赶来的香客，其中有两位看起来是农家夫妻，都穿着黑色的雨靴，裤脚卷得高高的，丈夫穿着暗黄色的褂子，妻子穿着红色的棉袄，皆表情肃然，端着香火香烛，还有一鲜艳的大红匾额，上书：平安圆满。对于弱小的芸芸众生而言，现世安稳，衣食无虞，平安圆满，就是幸福的生活了，因为扑朔迷离的人生总是充满了无数的不确定性。

静默的蒲团上，瓣瓣荷花颜色鲜润，柔软地绽放，静静地接纳着匍匐专注的八方信徒。那几柱冉冉升起的檀香里，飘动的岂止是隐约的香气，还有无数的祝福和期盼吧。 雨一直在下，忽而霏霏，忽而滂沱，习惯了雨声的伴奏，觉得如铮铮琴韵。就如同站在佛殿之上，是那么喜欢看到人们端庄的品相，慈悲的眼神，这时候，我们离自己最近，离神最近。

这雨，亦是可喜的，给久旱的大地以清凉的滋润，洗净尘世的烟尘，还一个清净明澈的世界。站在台阶上，回望普济寺，雨幕里愈显高肃清寂，似在默默护佑着它的千万信徒。


归去之时，亦是迎风沥雨，再回首，普济古寺和那些潜心修行的师父们，都留在那绵绵细雨里的一片翠色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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