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

　　腊月二十八，扑面而来的年味越来越浓，每天的日程都安排满满的，我正忙着准备年货，收拾卫生。突然接到单位电话，新年搞福利，每人两箱水果，马上去领。一看表，已经九点半。按照以往经验，下午，后勤人员都该回家过年了。所以，必须赶在中午之前把东西拿到手。

　　我急忙穿戴整齐，迎着寒风下楼，去路边等车。人群与车辆都急匆匆地，带着回家的忙碌与欣喜。我站在路边等了半天，才遇见一辆空车，跟司机谈好包车价格，上了车。

　　这是一对夫妻，丈夫开车，妻子售票。她30多岁，脸上有零星雀斑，穿着样式有点过时的格子大衣。坐在与我对面的小凳子上，手捏着一把零钱。车经过龙华市场、北二道街时候，竟然有堵车现象。我们的城市是个县级市，本没有这么大的流量。但是年前掀起的购买热潮，让人、车都聚集到以上繁华路段……等待疏导的过程中，我们的话题自然扯到生意上，他们对年前的这段时间可是抓紧的，这段活儿多，收入好，自然需要多付出辛苦。

　　路两旁的灯箱、广告牌都做了修饰，被加上了热情的中国红，路灯杆被加挂上灯笼、中国结，很漂亮，很喜庆。车到加油站附近，妻子拿出了50元钱要去加油，这张钞票是崭新的，没有折过，给孩子压岁钱，最好是此类材质的纸币。妻子爱不释手地翻看着，跟丈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撒娇的小女人态倒别有情趣，无非是舍不得消费这张崭新的钞票。后来，妻子竟然问我换不换它？我笑道，不换，这么新也不顶一百元，何必呢？我们都笑了。

　　到了单位，我领出来水果，车走出不远，又捎上了三个人，便掉头朝回开，加速上了公路。公路两边的树挂，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有着童话世界的纯洁与仙界的冷清，空气中飘着小雪花状的冰晶，为了赶时间，车开的很快。大包小裹的乘客们也是沉默的，大家都归心似箭。快到八里地二屯的道口了，村里人出门，往往都来路边等车，司机看见一位老大娘几乎站到了路中央，挥手拦车，他慢慢地减速了。

　　老大娘带着一股寒气上了车，司机略带嗔怪的语气说：“您站的也忒往路中间了，现在天冷路滑，车速快，多危险啊！想拉您的车，站道边上也能停啊！”老大娘看起来有60多岁，面皮略黑，皱纹累累，镶着整齐的假牙，穿着一身青色的棉衣。听见司机如此说，她有些羞涩地笑了，“我年纪大了，怕人家不拉，再说也着急回家啊！”随后掏出一张崭新的10元钱付车资，妻子找回七元。她小心地接过来，揣到怀里。也是为了活跃气氛，妻子跟老大娘搭讪着，这倒打开了她的话匣子。看起来她很健谈。

　　原来她已经76岁了，跟78岁的老伴在城里租房子住，户口在八里地二屯，老人无儿无女，享受着五保户待遇。临近年关，往年上级都有慰问物资下发，她便来看看，大家问着结果。她快人快语地说：“书记和会计说，今年没有大米、白面，都照顾灾区了，然后给我拿了50元钱，这也不错啊！不然谁能想着我们啊！”听语气她很满足。

　　车上的人便打听她一年的收入。她就耐心地给大伙算一笔帐：她和老伴都享受着五保户、农村低保待遇，二人合计7200元/年，加上平时节日的福利和各级政府部门的慰问品和慰问金。年收入不到8000元。自己还能做饭、料理生活，就没去敬老院，自己租房子住。“我的房东是个好老头啊！”她带着感激的口吻话题一转。“他快到六十了，老伴早没了，单身一个人住，儿子在南方混，不务正业，养老根本指不上，多亏他有房子出租，靠租金钱维持生活。按照市场价年租金应该1200元，照顾我和老头子，只要800元。我怎么能占人家的便宜呢？所以，他的窗帘、被褥、衣服等，我都按时洗，还给他收拾屋子……”

　　车内的乘客有些唏嘘。老人如此高龄，本该颐养天年，可她除了料理自己的生活，还要操劳别人的卫生……所幸的是身体康健。不然，以她的收入，糊口无碍，有个头疼脑热，在当前“看病贵”的形势下，如何够医药费的开销呢？都说养儿女，不能指望他们给自己如何如何。可是看到老人的晚景，我倒有种同情。但老人很知足，说自己只是偶尔觉得脚有点麻木外，身体没别的大毛病。言谈间，车进了城区，司机打听老人的家在哪里，打算送她到近旁的路口。老人谢了这番好意，让司机在站点停，她还要去市场采买些年货。

　　老人快下车了，妻子突然拿出三元钱塞到老人手里，退了她的车费。老人一个劲儿地感谢。她下了车，融入人群。我们的车已经缓缓启动了，她还在向司机招手。车上的人纷纷对妻子表示敬佩。现在是商品社会，老人坐车，司机付出劳动，就该得到报酬，这无可厚非。妻子笑了，“老人生活得多不容易啊！我这次拉了你们几个人，就当捎她一段路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周到地替下车的乘客，拉开车门。

　　路面上的积雪，被来往的行人、车辆踩踏、碾压成了冰，像镜子一般。北方冬日的阳光，除了一片耀眼的白，呼啸的风依然刺骨。可是，面对这位深明大义妻子的笑容，我分明感受到阳光的热度，相信爱，世界真会变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