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的变奏

1、鼻子的哲学意义

我曾经比较系统地学过一段时间哲学，在学习过程中，我有一个发现，也不算独到吧，因为在别人那里，我也看到过类似的论述：和唯物主义相比，唯心观念虽然不那么可信，却更吸引人。 因此我经常任一些想法向不合常理的方向发展，比如：部分并不完全是依附于整体而存在的，有时候个体可以享有完全不同于，甚至在丰富性远胜于整体的命运。 鼻子就是这样的物件，我觉得，对于五官，或者身体，甚至是灵魂来说，它根本不是一个部件那么简单，它具有独立而独特的个性，可以使它享受与其它五官，或者身体，甚至灵魂完全不同的命运。 鼻子大于五官，大于身体，甚至大于灵魂。
2、鼻子的自述

我只是个五官的部件，我本身无所谓美丑，我的主要功能是呼吸。 我曾经见过北欧人的鼻子，高且直，鼻翼窄，鼻孔小，而非洲人的则短而塌，鼻翼宽，鼻孔大。从实用的角度看，前者使它们能抵挡住寒冷空气的进入，后者则使人在炎热的环境里，能够通过阔大的鼻孔迅速散热。亚洲的气候比较中和，所以亚洲人的鼻子就既不高也不低，鼻翼不宽也不窄。我觉得，我们鼻子在外形上和功能上的差别无非这样了。 我曾经注意过一个广告，一个美女在吃饭时，身后有人吃包子，汁水溅在她头发上，她浑然不觉，这是个洗发水的广告，广告词是：秀发每天的经历你未必知道。其实我想说：我们鼻子的经历主人也未必全清楚。 我的主人是个已经过了曼妙年纪的女人，她有些理想主义倾向，常抱怨我长得不够完美，而且不时用一些虐待的手法来发泄一下，比如用力挤得我变形，极端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要把我从脸上除之而后快，我就不懂了，鼻子的审美功能真这么重要？ 那天主人看到一个有趣的新闻：某个国家决定向农场主征收牛羊放屁税，说一头牛每年放屁产生的二氧化碳比一辆车的排放量都大。主人格格地笑个不停，觉得很好笑，但是替我们想想看吧：污染加剧，各种味道每天强烈刺激着我们，光靠那一点稀疏的鼻毛，能挡住有害物质长期的入侵？不病才怪！主人怎么笑得出来？
我的主人经常犯女人的通病，冬天时她要美丽风度，经常不肯穿戴暖和些，这使我早早就有了病，我经常发炎，犯病厉害时，我就会流出浓浊的鼻涕，鼻腔不通会使她头痛，她用力拿纸擦我时，我会受伤好几天。 其实，主人根本不知道我对她一生影响有多大。对一个来说，事业很重要，对一个女人来说，可能爱情是最重要的，在这两件重要事业的选择上，我都起过相当重要的作用。 先说爱情吧，她在和他先生热恋时总爱说：“奇怪，当年那么多优秀的男人追我，我都没看上，为什么偏偏看上长相不出众，条件不优越的你？”他先生就嘿嘿地直乐：“缘份呗。” 其实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出现时，他身上一种特殊的味道是我首先捕捉到的，这种味道是一种基于嗅觉的综合判断：他头发散发着一股植物清淡的香味，不是那种甜腻的脂香，说明他爱清洁但不过分细腻矫情；靠近时，口腔里没有蒜味，说明他注意外在形象，不邋遢；没有口臭说明他牙口好，肠胃功能也不错，这些都是健康的保证；手指头上没有前几个人那么浓重的烟味，说明他抽烟，但有节制，不上瘾……这些我都迅速进行鉴别后传入大脑，大脑也迅速给她一个良性的反馈，于是她产生了一种愉悦的感觉，促使她体内分泌出一种特殊物质，它是有特别味道的。对方对她也是有意的，他的鼻子也和我一样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它迅速也捕捉到这些信息，给他主人发出良性信号，它的主人也很愉悦，迅速也发出一股更让我的主人迷醉的味道，……一所谓神秘的一见钟情的爱情其实就这么简单，不过是我和另一个鼻子互通信息罢了。但我的主人却好象一辈子都没搞懂，即使有人把这些科学理论讲给她听，她还是更相信那些形而上的古怪解释。 在选择职业时，主人对环境很挑剔，她总觉得那些地方气氛不好，其实那是她嗅觉太灵的原因。第一个是一家化工企业，虽然她的办公室远离生产区，但是化学药水的味道还是不时隐隐飘来，让她头痛欲裂，每晚失眠。虽然薪水很丰厚，她还是放弃了，她还一直以为身体的不适是工作压力太大的原因呢； 第二家是个外资企业，因为她良好的素质，很快做到经理助理，但是她很不喜欢她的顶头上司，因为她总感觉那个才40出头的经理身上有股可怕的暮气，象个死人。虽然大家都说他年轻有为，充满闯劲。主人也经常为自己不理智的判断感到纳闷，可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经理新购置的那张巨大的办公桌是红松木的，加上油漆味道，散发出一种主人久已淡忘的味道：小时候，她第一次参加葬礼，正好是夏天，那红松木棺材散发出一股让她很受刺激的味道，差不多有十多天，她几乎一口饭也吃不下，鼻子里似乎一直充斥着那股味道，让她一想就恶心。现在那股味道再现，她下意识地就复活了对葬礼和死亡的记忆，然后把这些与那可怜的经理联系在一起，经理于是莫名地就有了死人的衰亡气息。在她辞职时，经理很惋惜地说：“你为什么执意要走呢？这份工作对你很合适，你很有前途的，难道是和我合作不愉快吗？”她赶紧说不，想了许多理由来解释都不太说得过去，最终还是下决心离开了。就这样，反复几次跳槽后，她因为健康原因，在一家中学开始教书生涯，安定下来。 主人健康每况愈下是由于我的功能急剧衰退。在这个污浊的城市里，我灵敏的功能使我和主人受尽了折磨，我开始反复生病，落下了慢性鼻炎的毛病，春天我会过敏，冬天我怕寒冷，我真想早些下岗呀。我果然病了，功能衰退很厉害。现在，主人经常辨不出味道，她就自嘲：“这样就是有异味，我也闻不到了，不也是好事？老公就笑她：“就是，有人放屁，其他人都熏跑了，就留你一个人闻！” 嗅觉失灵的主人不再那么容易失眠头痛，晚上睡觉好多了，但是胃口没有以前好。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当然，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本来，我们鼻子的一生不过如此：开始，我精力充沛，努力去品尝各种滋味，但受尽折磨后，我渴望安静下来，只有嗅觉失灵，我才能提前退休，过一段安生日子。
3、我的鼻子 我的鼻子是比较典型的中式鼻子，鼻梁不高，甚至可以说很低，这使我的五官看起来不那么立体，缺乏精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突然发现了鼻子的重要性。在青春期，我有大而水灵的眼睛，一俊遮百丑，对外形不理想的鼻子还不太注意，三十岁之后，姿色迅速衰退，眼睛失去神采，我才发现，原来在五官中，鼻子的地位是最高的，这可能取决于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吧，居于面部正中，地势也最高，对面部整体效果的提升作用当然非同一般，类似于中原在中国的位子。 我喜欢看韩剧，因为经过整容，那里面的女明星们都有着亚洲人少见的完美鼻形，我觉得韩星就美在鼻子上了。 我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人，特别是他们的鼻子。 那个大家公认的美女，长着一个相当精美的鼻子，鼻梁直，鼻翼窄，从侧面看，鼻头微翘，很有立体感，很生动，这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带有一股贵族气，这使我心里隐隐的自卑变得加剧，过去我以为我的自卑是精神方面的，我可以用许多办法去平衡，但现在我知道，它也有一些牢不可破的物质基础。 那个长相粗犷的女人，我几乎从没发现她有什么姿色可言，现在我却发现，她长着一副端直的鼻子，仔细看，高度、大小、位置都那么适中，使她那张毫无特色的脸从某个角度看，似乎也相当有味道，特别是演节目那天一化妆，居然显得相当漂亮，而我在照片上发现，自己一化妆，再一打灯光，鼻梁低的缺点那么显眼。 据说每个人的左脸都比较美，我也发现了，从左面看，鼻子的形状要好看些。于是，照镜子时，我就尽量只看左脸。有时候，我也会带着恶搞心理，故意眯起眼睛，把鼻梁压塌一些，然后翻起鼻孔，让自己显出最丑的一面。我想：已经看到最丑的时候，我就不怕不那么丑的样子了。 我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如果不仔细看，鼻子并不会太影响五官。可去年照的艺术照，让我的这点自欺欺人破灭了：在虚化或者美化了的镜头里，我并没有变得好看一些：由于没有了眼睛妩媚的韵味，高度欠缺，鼻翼阔大、鼻头微翻的鼻子使我的相貌露出了几分蠢相和粗俗相，让我受到了相当大的惊吓，突然想起老公曾经说过：长得丑不是你的事，但出来吓人就不对了，原来那不是开玩笑！ 对异性的观察也是一样，如果环境允许，我在打量异性时，很注意看他们有没有挺直的鼻梁，甚至比对眼睛的关注都要多，长有漂亮鼻型的异性更容易引起我的好感。在偷偷打量对方时，我会想：如果他是坐在对面，而不是旁边就好了，那样，至少我的缺点不会那么明显。那时，我就想把鼻子藏起来，或者干脆削掉。 我想过做鼻子整形，但是据说身体的排异反应会很可怕，发生手术意外，鼻梁扭曲变形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想想择偶生子的重大使命已经完成，我觉得再追求相貌的完美意义不大，再说，整容要花费不少的钱，而我并没有充裕的钱。 虽然鼻子一直就这样，但现在它加剧了我的悲剧感：我感觉自己好象一下跌入了命运的低谷，没有钱，没有美貌，没有自信，我的人生迅速失色。 （2009-2-11 22：00） [ 本帖最后由 飞飞儿 于 2009-2-12 18:0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