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羽

欲望之羽　　春天的风带着魔法，春天的阳光带着魔力。风钻进人的身体，欲望的羽毛，沿着风的方向飞翔。欲望让人的生活充满了活力，充满了不可捉摸的变数，充满了永无止境的哲学追问。春天的阳光带着魔力，阳光洒落的地方，树发芽了，河水融化了，土地松软了，蜇伏于草间的小虫忽然都蠢蠢欲动起来。花儿在一篇长长的冰雪装饰的童话中醒来，重新走进一个以绿色开头的五彩缤纷的情节。复活的草芽，最有资格破解土地的寓言。小草看到与它一样命贱的农民，在土地上播下种子，洒下汗水，土地就会回报给农人一个金色的梦。幸好，还有这样一个金色的梦让农民的生活不至于荒芜，不至于总面对一幅苦涩的生活表情。

　　远方的夜空似乎悬挂着梦的星盏，犹如等待的开放的花朵在遥远的天际诱惑着人们，摇曳生姿的灵魂破门而出，临风而舞。飞翔是一个梦。而梦常常会走失，走失之后，人的灵魂或者沉沦，或者安心，在烟熏火燎的日子里艰苦挣扎或是安然而行。

　　人的痛苦是欲望的附属品，因而，痛苦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社会的运作，又让痛苦更深地堕落。如果苦难可以省略，那么，就让我化作那圆圆的六个标点符号。为黑暗中挣扎的灵魂，为苦难中呻吟的人群，让六个标点符号无限放大，成为屏蔽苦难的道具。

　　仿佛这样，就可以圆满解决一切的伤痛。

　　然而，我知道不能，形而上的东西代替不了左右不了物质利益下的千疮百孔。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曾与一精通电脑的熟人聊天，他说硬盘格式化之后的数据照样可以恢复，哪怕你格式化三次五次。他的话让我有所触动。复制可以产生无数的数据，一旦产生，想要消灭却是如些之难。除非把硬盘毁坏，让整个的硬件也粉身碎骨才成。

　　由此联想到了生活，才觉得原来生活是如此无奈。活着，就逃不掉命运给予的一切。格式化不成，省略不成，只有忘却，只有让存在成为一种遗忘。

　　人，从本质上来讲，生来就无可选择。 所以，命运的轨迹就有了一个固定的无可更改的起点。

　　今后的日子，就是从这个起点出发，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随同这个起点付出的还有生命的遗传密码，而这固执地传下来的生命印记，又大致决定了一个人的走向。于是,人无可逃脱命运的赐予,无奈地看着忧伤一点一点咬噬自己的心肺,甚至都不能挥手赶开,任凭这个细节泛滥。因为，这份忧伤来自于个体的人无法拒绝的基因密码以及由此衍生的生活表情。于是我们不得不绝望地看着一个人的沉沦而无法救赎。

　　我常常自问：难道命真是这样的不可背叛？我尝试过背叛过生活赋予的表情，希望全然忘却所有的一切。但我却无法挣脱血脉的牵引，在阴郁的生活表情中褪却红颜，脸色苍白而心硬如铁。倘若真炼得刀枪不入，心硬如铁，便是幸运。可悲的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依然碰碰哪儿都是痛，只是由尖锐渐变为钝痛。

　　然而，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我们不放弃改变的机会，不放任这种绝望在心中泛滥，不接受遗传基因在生命的底片上随意的书写。所以，我不停地追究生命的意义，让“意义”掩盖生活中的虚无，搅动物质底层的酸甜苦辣。

　　心情压抑的时候，常会羡慕古人隐居山林，解脱世俗的羁绊，在空谷山巅仰天长啸，让一腔热气在山谷间回旋、延宕，最后化作山风与清风。然而我只能让那一份压抑留在心间，经过日月的磨砺，艺术的调理，最后内化为莹莹润圆的珠贝。只有我自己才理解这珠贝是经过了苦水的浸泡，苦难的熬制才炼成的。一个人的成熟过程都是这样的吗？如今，这闪光的珠贝又重回人间，我对生活也有了一层更深的领悟。

　　世俗的味道，世俗的气息缠绕着飞翔的灵魂，以漂泊的姿态立于风中，曾经果断拒绝过的、逃离过的、轻视过的平平淡淡的世俗生活，渗到我的意识里，让我的感觉迷醉。多少年的逃离，漫长而又艰难，从肉体到灵魂，从物质到精神。而回归是如此的简单快捷。生命的自主意识仿佛隐身的某个高士，众里寻他千百度，而轻轻一个点击，马上就降落到了那个熟悉的国度，沉在心底的渴望就这样骤然复活。

　　写作至今，不过是能够在文字中逃避现实，消解苦闷，自我否定，然后重建红尘中一方温暖的巢。天地有大美而无言，心在万物，痛苦虽然不会融解，但是可以羽化为大爱，普照众生而心安。

　　即使苦难不能省略，我们也要坦然面对，有尊严地活着，好好地活着。让生命的时空力所能及地放大，每一瞬间，每一角落。


　　于是，我想到了自己读《尼采传》时的情景。读书时，觉得尼采一颗灵魂孤独而又狂放，而现实的世界似乎无法安放他一颗奔放的高贵的灵魂。哲学的思考，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意义的极致追问，于众生的肤浅冷漠中凸现其孤傲、深刻与狂热。我一次次问自己，这样的人生幸福吗？智慧在现今的世俗世界真是不值得推崇了吗？哲学人生与世俗人生有截然的分别吗？谁更真实，谁更接近生活的本质呢？

　　在书的结尾，尼采已经处于疯巅的状态。当他的意识稍有清醒时，看着哭泣的妹妹，问她：“难道我们不幸福吗？”读到这句话时，我同译者一样也被这句话感动了，流泪满面。我无法准确说出自己此时此刻的感悟。倒是一位网友给了我答案。他说：用一颗感恩的心去感悟生活，你就会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是的，当人走过坎坷的一生，反观生活，往往会真切地感受到在生命的追问中，在不懈的追求中，幸福相伴一生。
　　可是，我忍不住还要问：“我们真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