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不老

亲情不老
　　她和他恋爱时，还不懂啥叫“过日子”，有的只是一腔浪漫情怀，柔软的思绪却距现实很遥远，甚至从没仔细问过他的家庭情况，只是觉得凭才智从农村考出来的学生娃，质朴淳厚差不到哪里去。

　　第一次和他一起走起伏的山道时，在平原长大的她很兴奋，觉得他的家乡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他也开玩笑说，山沟里空气好实在新鲜，欢迎银环同志常下乡察看。

第一次踏进那个叫做“婆家”的农家小院，院里的屋子包括圈舍全都是石头砌成，她惊得目瞪口呆，走进屋子，屋里的简陋邋遢让她想逃……只到娘家送亲的人走后独自让她留下，她方才知觉，这个“婆家”以后将会与她的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一次与他回家过年，她享受到婆家娇宠无比的待遇，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喝口水、洗个脸也是小姑子或婆婆慌忙把水倒上，婆婆一会儿给拿零食一会儿给烧汤，像对待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侍候着这个城里来的儿媳妇。可这一切都没有办法驱散山村冬日里的炎寒，在冬暖夏凉的环境里呆惯了的她，直被冻得在屋里转圈圈，更受不了的是晚上没电没法看春晚，又不好意思天一麻黑就钻被窝，就那么靠着，她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横竖是不会再回家过年。 　　然而，结婚将近二十年，每年她都在心里下决心，最后，还是照样和他一起回家过年。因为，归根结底她受不了那份亲情的召唤。 　　老人就这一个儿子，自从有了孙子，好像找着了由头，每到年根电话不断，总是询问他孙子的近况啊等等，末了总是哪句：回家过年吧？孩子上学后这种询问更多了，一问孙子放假了吗？考得如何？二问孙子长高了吗？想不想爷爷？回家过年吧？ 不忍两个老人冷冷清清过年，无论再冷再寒都要回家过年。盼了一年，想了一年，念了一年，一家人平安团圆才是完美的一年。只要儿子进了院子，公婆的年就算热闹起来了，拿出爷爷早已准备好的“摔炮、拉炮、擦炮、鞭炮、花炮及哇哇乱叫的玩具枪”等，院子里噼哩叭啦一阵乱响，催开了公婆脸上的菊花朵朵，如此，浓浓的年味儿浓浓的欢乐便在小院里“炸”开来。 　　期盼中，日子变暖，如今的婆家也看上了数字电视，恍惚中，岁月老去，孩子已长成一个有款有型的小小少年，这少年不惧寒冷，抛开城市里的一切诱惑，闹着回老家过年，他要帮爷爷贴花门、放鞭炮，要帮奶奶提水桶、扫院子……他说老家才有年味儿。她明白孩子或许不懂啥叫“年味儿”，这是血脉亲情紧系的缘，什么外力也阻不断。 　　伴随着一岁岁老去的日月，她也早已习惯、爱上了婆家的年，喜欢上了山村里暖暖的冬阳、连绵的群山，以及古朴考究的祭年、拜年。 　　不再抱怨老早起来走东串西拜年的习俗，她老早起来迎接2009牛年的第一天，梳洗完毕，倚在门前遥望群山，竟然惊奇地发现，太阳从山头隐约升起的瞬间是那样的美妙，拉起正在生火做饭的婆婆，惊喜地要与她分享，婆婆却笑说，几十年了，除了阴天，太阳每天都是这么出来的，我还真没仔细看过，这一瞅还真挺好看。 　　她心里一酸，婆婆在日出日落中劳劳碌碌大半辈子，哪来的闲情逸致静观日出之美妙，于是，她决定把这个瞬间以婆婆为背景定格在岁月里，转身回屋取相机，婆婆又坐在了灶前，嫂子也来喊他一起去串门拜年。 　　拜年、过年、包饺子、看电视……忙碌一天走出屋子时，她又惊讶地发现一抹夕阳正挂在树梢，美得给人无限遐思。忙唤儿子取相机，和儿子一起出来的还有孩子他爷爷，听说要儿子把这树林、群山的夕照拍下来，公公也孩子似的兴致盎然，一把牵着孙子的手上了平房顶，说是在哪里能拍全貌。 　　她没跟着上去，只是在下面静静地观看，看着夕阳染红了公公灿烂的笑脸，看着儿子一会蹲一会站，在寻找不同的角度拍摄，公公着急地在一旁指指点点，最后看到公公站在房顶一角，双手上托，示意儿子给他照相。不一会，儿子奔向她，惊呼道：妈妈，没想到爷爷还真有创意，他竟然能想到用双手托着夕阳让我给他拍照，你瞧这姿态、这气势，谁能想到他是一个山里的老头儿啊！他是不是想用手托住太阳不让它下山，也预示着他永远不老呢？ 　　她被深深地感动了，祖孙俩本身就是这新春里最美的画面。原来，日子就是这么一辈又一辈的过，也许，这就是回家过年的意义，不在锦衣玉食，不在汽车暖房，只要有浓浓的亲情，便有了浓浓的年味儿。于是，她没有正面回答儿子的问话，只说：岁月无情，人都会老，但亲情不老啊！


[ 本帖最后由 石丁香 于 2009-2-2 21:53 编辑 ]